他起先打我的侍女,打得我要被嚇暈死過去的時候又給我金銀珠寶。他不打我,有時候還待我很好,但我怕他,恨他,恨不得將他拆皮剝骨。
他很喜歡我恨他。
秋,晴。
我不知如何才能擺脫他。我不知他為何唯獨纏著我不放,他將我放在枕邊,放在王城裡,給我漂亮的衣服和許許多多的侍女。他讓我學著殺人,我學不會,他起先生氣,後來便也不再勉強。
我想我大概是他的金絲鳥。
大婚當日,他殺了許多人。我不知他為何這般喜歡殺人,也不知他為何會喜歡我。
他應該不喜歡我,我不知為何他偏生盯上了我。畢竟我只是他的金絲鳥。
冬,雪。
我懷孕了。
我曾對天祈禱,萬望老天賜給我一個孩子,男孩或女孩都好。但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懷上了這個惡魔的孩子。他很是高興,我不知他為何高興。
大概他那充滿血與罪惡的江山終於有人能夠繼承。但我不希望由我的孩子來完成這件事。我對他說,我想回古越國,他應允了。
故國的城牆再不是我記憶之中的樣子。古越國在一場大火後蕭條下來,百姓疾苦,王室流利,我回到王上曾向我求親的地方,我的王上曾在這裡為我戴上花環,現在這裡只有灰燼,連那有白色鳥兒停留的拱門也交給了其他人。
我的王上只有一個王上。其餘之人都比不上他。
古越國的國印落到了王上的舅舅手中。此人昏聵,好女色,不是一個好人。那個惡魔允我在此停留三個月,我住了下來,小心同王上的舅舅周旋。
為何要同他們周旋?若王上在時,這些小人連聲音都不敢放。
我恨他們就這樣交出了我國權杖,恨他們在妖魔的威壓之下,如狗一樣搖尾乞憐。我恨他們這般輕易就將王上置於腦後,這些滿腦肥腸之人,怎配呆在古越國的王城之中?
但我最沒有資格恨他們。畢竟我才是那個懷了妖魔的孩子,在王城之中搖尾乞憐的金絲鳥。
我恨我自己。
古越國,己亥年,春。
我第一次學會了殺人。
我將毒藥參到了王舅的酒中,毒藥是辛夷從王城外尋來的。我不知道這毒藥有沒有用,但王舅昨日對我說,若王上在此,看我這般,必會痛心疾首。
——他怎麼有臉?
若王上在此,看了古越國的百姓流離,眾將士身死魂滅,當權者滿腦肥腸,朱門酒肉臭,他必會痛心疾首。他對那惡魔懼得如同狗一樣,對我卻頤指氣使,彷彿因此便能爭回些許榮耀。
那就讓他的榮耀見鬼去吧。我早不想苟活,若非因著我王后之職責,我必將王上的權杖交與其他人。任何人都好,只要不是妖魔,不是這朱門酒肉臭的庸人,哪怕是個凡夫俗子,或是鄉野之徒。但凡他能帶領我們爭回和平,我就將權杖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