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接下來的半輩子,她便應該用著乏味或者苦澀的生活,來償還前十五年那過得甚至可以說是讓上天也欽羨的生活。
這般想著,彷彿一飲一啄,就已經有緣分天定了,所以無論她如何掙紮,該嫁入皇家的最後還是要嫁入皇家,該離開的人最後也是一樣要不顧及她懇求地離開她。
少女陷入了自己怔愣的痴想中,猛然間,她便極其清淺而溫和地笑開了,那笑容如同春雨落下時簌簌梨花顫動的梨花,不自覺間便足夠搖曳人的全部心神來。
“在笑什麼?”
壓抑著此時身體上的異動,付峻專心地看著那江上的河燈,然而還是忍不住將目光瞥向他身旁亭亭而立的少女,他壓抑著喉結的滾動,低低地開口問道。
看著男人垂眸,低下望著她的眼深沉難測,話語彷彿寒風夾雜冰雪給人凜冽而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冰冷意味,衛瑩垂下眸,沒有多大意味地笑了笑,然後柔和地抿唇,笑著說道。
“不過是笑這河燈罷了,殿下不必在意。”
男人卻是搖了搖頭,彷彿永遠都籠罩著一層不能讓人輕易靠近的冰冷麵容上,現出了常人難得見到的柔和,他平直的唇因著少女此時說出的喜歡而有了幾分上揚的弧度。
“你若是喜歡,日後的年年月月,我都來陪你看這江上的河燈。”
男人黑沉冷冽的眸中,彷彿隱隱約約地耀進了些許江上河燈中燭焰的光芒,他的輪廓冰冷,卻似乎是為了她,才放柔著,彷彿帶上了些許與人間相親的柔和暖度。
若是尋常女子在此處,看到此情此景,再聽到這彷彿讓金石都忍不住化成柔水的鄭重誓言,哪怕對他先前有再大的惡感,此時只怕也忍不住要軟下心腸來了。
衛瑩定定地看著,似乎在判斷著三皇子的這番諾言是否出自真心。
然而在確定了此番諾言都是出自男人最真心實意說出的時候,她的面容柔和著,宛如月澤生輝的美玉,讓人看著便忍不住要狠狠親吻下來,剝奪她所有看向別處的視線。
衛瑩笑著,輕柔地應了一聲。
“好。”
她心中卻近乎無情無欲地在想著——
真好,三皇子還願意花費這麼多哄騙她的心思,對她說出這些甜言蜜語。
那麼在他對她的興趣消減之前,他先前承諾的兩件事,應該就會盡心地去做了。
已經沒有什麼比這個,還能讓她高興的了。
彷彿輕舟懸浮於洶湧起伏的浪尖之上,衛瑩哪怕知道下一刻她便有被眼前之人厭棄,然後棄之如履的可能,也為了這彷彿就成了她僅有的生存意義的事情能夠成真的可能,而真心地笑了起來。
望著少女的笑容如同雲間煙一般朦朧而隔著一層穿不透的阻礙,不知為何,付峻心中陡然升起了即將失去的恐慌的感覺,直到他伸出手,緊緊地將衛瑩的手攥在手心時,方才有了些確實的美夢成真的感覺。
然而他心中彷彿有一個空隙在撕扯著,江風呼嘯著冰冷灌進,那不斷冰冷吹進的間隙音樂提醒著付峻,似乎在他們之間,已經有什麼變得和之前不再一樣。
然而他不想再考慮這件和眼前的人無關的事情,已經失去過少女一次的他,只覺得如今手中緊攥著的溫軟觸感,便是他身邊唯一的一處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