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成了?”年無憂又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吹著。
“你的親事。”
“咳咳……”剛嘬了一口水,就被燙到了嘴,“你腦子壞了。”
“這姑娘怎麼說話呢。”裁縫婆拉著她的手坐下,“我可不是為了貪這禮金,我是為了你的將來考慮,我原先也有個丫頭,養到十七八歲,模樣長得隨我,本想給她找個好歸宿,沒想到她卻跟一個沒錢的戲子跑了,前兩年回來,二十出頭的人累得像四十歲,看得我……”說著說著便掉起了眼淚。
“所以呢?”
“所以我給你找了個家底殷實的,你以後就不用吃苦了。”
年無憂望著她又哭又笑的臉,先是有些疑惑,繼而安慰地擦擦她的眼角。
“裁縫婆,你不用費心了,其實我已經……”還沒說完話,就聽到砰的一聲。
有一個大腹便便的人踹門進來,嚷嚷著要做衣服。
裁縫婆便立即去招待客人,問了衣裳的樣式。
“做喜服,男女各一套。”
裁縫婆便利索地量了他的尺寸,說到女方尺寸的時候,那胖子便指著年無憂道:“就是她。”
“你……你……你是……”裁縫婆咽咽口水,“老陳口中的那個英俊財主?”說的時候,特地強調英俊兩個字。
“就是我。”
“可是跟畫像上不一樣啊。”
“那是我第一次相親時畫的畫像,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敢問你相了幾次親?”
“這我哪兒數得不過來,不過應當和家裡的妾室一樣多。”
“不算陸陸續續被休掉的,現在也就七房,”胖子往凳子上一坐,“房間空得太多了,所以留託老陳幫我再找幾個年輕漂亮的填房,沒見過戴鐵面具的,也就娶一個回去嘗嘗鮮。”
年無憂笑了,一個質地上好的人肉沙包送上門,正好可以拿來練功。年無憂正按按拳頭,沒想到,裁縫婆卻舉起掃帚把他趕了出去。
沙包滾了出去,在門外放狠話,要把裁縫鋪燒了。
見裁縫婆拖著掃帚坐在地上喘氣,年無憂便走過去蹲下來與她平視,奇怪地盯著她的臉。
不是她要把她嫁給有錢人嗎?怎麼又反悔了?這人心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沒事的。”她用她那幹枯無力甚至有些發抖的手按住她的肩膀,“洗洗手,準備吃飯。”
年無憂始終昂著高傲的下巴,垂著眼瞼看著那隻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察覺到一股衰朽的氣息。
吃晚飯時,裁縫婆說了很多她年輕的事,還有她女兒的事,好像怎麼都說不完。年無憂卻只一味地盯著她的臉,自顧自吃飯夾菜,表情冷酷而嚴肅。“年糕啊,你不能這麼沒禮貌。”雖然是教訓的話,但語氣裡卻滿含笑意。年無憂不高興地放下筷子:“我說過,我不叫年糕……”說完扭頭便回了房間。
她很想睡,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後來聞到一股焦愁味,才知道鋪子起火。
年無憂沖進裁縫婆的房間把她背出來的時候,裁縫婆已經氣息奄奄。下午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裁縫婆身上的死亡之氣。師傅說過,聚散無常生死有時,人的一生如同一片浮雲,當時不懂,現在卻能隱隱地體會到其中的酸楚。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要走路,別人的生死她是不能插手的,年無憂漠然地鬆手。
但是裁縫婆卻用最後一絲力氣握住了她的。人的求生欲是很強烈的,她能感覺到這是個不同尋常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