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和綠羽兩人拿起各自修剪花草的工具,應聲而退。
楊長史走上前,看了一眼四周環境,才道:“世子,突厥人那邊出了些事情。”
檀逸之清冷的聲音響起,“什麼事?”沒了剛才幼兒般的嗲聲嗲氣,多了些成熟穩重的寒意韻味,像是天山上的雪蓮,高而不可攀,又像是東嶽山上的淙淙流水,悅耳動聽。
楊長史低語一番,將自己剛剛收到的訊息盡皆說出。
隨著他的言語敘事,檀逸之的神情隨著變化了好幾次,最終淡淡的歸於平靜,只是手邊的九連環不知道何時已經被他捏成了粉末。
末了,只是說一句,“這蕭廷,還真是個無情無義之人。”
“是啊,為了討好突厥人,將自己的女兒拱手送給給那阿史那燕出氣,枉那蕭廷雖無甚成就,也算是個識文斷字之人,可這聖賢書都白讀了,竟然做出這種毫無人性的事。大燕的朝廷中,還有這等不知禮義廉恥的高官,可知是遲早要衰敗的。”
檀逸之笑了一聲,提醒道:“師兄,你可不要忘了,這人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已經投靠了咱們西秦的,也算是半個西秦的臣子吧。”
兩人武學上的師父都是陳一平,因為其遊歷天下,行走飄忽不定,常年不曾見過一面,所以檀逸之的武功是由楊碩代為傳授。
檀逸之在大燕為質子,自己又裝瘋賣傻,明裡暗裡都不離開楊碩這種忠心之人的保護,在明面上與那些金陵權貴周旋,暗地裡共謀大事,培植人手,將自己勢力滲進大燕的朝局中。
從官職上論,他是臣子,但從輩分上論,他又是師兄。
私下裡,檀逸之更喜歡叫親近些的稱呼。
楊長史尷尬的咳了一聲,既然蕭廷現在算是半個西秦的臣子,那自己剛才說的那話,就大為不妥了。
“這種無情無義的人,現在如此討好突厥人,能做出如此兩面三刀的行為,未必是真心實意的投靠西秦,若是將來有險,恐怕也會變成個叛徒。”
“師兄所說的,與我所想的一樣。只是不知為何,父王被這廝矇蔽,對其非常信任,在給我的來信中毫不掩飾欣賞之意,還真是蹊蹺。”
檀逸之輕輕地摸了兩下蟋蟀的觸角,又不著力氣地點了下它的小腦袋,好像是將它當成了什麼人。
身旁的楊碩還沉浸在此事中,感慨道:“那位蕭五小姐時運不濟,攤上了這樣一個父親,也真是倒黴。”
之前在太液池之事,蕭易安挺身而出教訓那群紈絝子弟,楊長史便對其頗有好感。
後來以為她識破了檀逸之的身份,不得不起了將其滅口的心思,之後發生的種種事情,更是出於意料,尤其是從蕭易安口中說出的那番話。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如果百姓能安居樂業,他們並不在意這王朝姓陳,還是姓慕容。而我,只是這天下人之一。”
當檀逸之向他轉達這等言論的時候,楊碩也是極為震驚。
他以為蕭易安不過是聰明瞭些,正直且執拗了些,不曾想到一個閨閣中的女子,竟然如此豁達,將世事如此看的透徹。
那時他才意識到,蕭易安並不僅僅擁有一副美麗的皮囊,如此之人,如果在自己的花樣年紀無聲無息的死去,著實太過可惜。
至於檀逸之對她的態度曖昧,這點楊碩早就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