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藝妓都是那個樣子嗎?”
“都差不多吧。在中年人裡倒有一個長得挺標緻的。”她低下頭冷淡地說。
在她的脖頸上淡淡地映上一抹杉林的暗綠。
阿華抬頭望著杉樹的枝梢。
“這就夠啦!體力一下子消耗盡了,真奇怪啊。”
杉樹亭亭如蓋,不把雙手撐著背後的岩石,向後仰著身子,是望不見樹梢的。而且樹幹挺拔,暗綠的葉子遮蔽了蒼穹,四周顯得深沉而靜謐。阿華靠著的這株樹幹,是其中最古老的。不知為什麼,只是北面的枝椏一直枯到了頂,光禿禿的樹枝,像是倒栽在樹幹上的尖樁,有些似凶神的兵器。
“也許是我想錯啦。從山上下來第一個看到你,無意中以為這裡的藝妓都很漂亮。”阿華帶笑地說。
阿華以為在山上呆了七天,只是為了恢復恢復健康,如今才發覺實際上是由於頭一回遇見了這樣一個雋秀婀娜的哥特族女子。
哥特族女子目不轉睛地望著遠方夕暉晚照的河流。閒極無聊,覺著有些彆扭了。
“喲,差點忘了,是您的香菸吧。”哥特族女子儘量用輕鬆的口氣說,“方才我折回房間,看見您已經不在,正想著是怎麼回事,就看到您獨自興沖沖地登山去了。我是從視窗看見的。真好笑啊。您忘記帶煙了吧,我給送來啦。”
於是她從衣袖兜裡掏出他的香菸,給他點上了火。
“我很對不起那個孩子。”
“那有什麼呢。什麼時候讓她走,還不是隨客人的方便嗎?”
溪中多石,流水的潺潺聲,給人以甜美圓潤的感覺。從杉樹透縫的地方,可以望見對面山上的皺襞已經陰沉下來。
“除非找個與你不相上下的,要不,日後見到你,是會遺憾的。”
“這與我不相干。你真逞能呀。”
哥特族女子不高興地嘲諷了一句。不過,他倆之間已經交融著一種與未喚藝妓之前迥然不同的情感。
阿華明白,自己從一開頭就是想找這個哥特族女子,可自己偏偏和平常一樣拐彎抹角,不免討厭起自己來。與此同時,越發覺得這個哥特族女子格外的美了。從剛才她站在杉樹背後喊他之後,他感到這個哥特族女子的倩影是多麼嫋娜多姿啊。
玲瓏而懸直的鼻樑雖嫌單薄些,在下方搭配著的小巧的閉上的柔唇卻宛如美極了的水蛭環節,光滑而伸縮自如,在默默無言的時候也有一種動的感覺。如果嘴唇起了皺紋,或者色澤不好,就會顯得不潔淨。她的嘴唇卻不是這樣,而是滋潤光澤的。兩隻眼睛,眼梢不翹起也不垂下,簡直像有意描直了似的,雖有些逗人發笑,卻恰到好處地鑲嵌在兩道微微下彎的短而密的眉毛下。顴骨稍聳的圓臉,輪廓一般,但膚色恰似在白陶瓷上抹了一層淡淡的胭脂。脖頸底下的肌肉尚未豐滿。她雖算不上是個美人,但她比誰都要顯得潔淨。
在一個陪過酒的哥特族女子來說,她的胸脯算是有點挺起來的了。
“瞧,不知什麼時候飛來這麼些蚋子。”哥特族女子抖了抖衣裳下襬,站起身來。
就這樣在寂靜中呆下去,兩人的表情會變得更加不自在,以至掃興的。
當天夜裡十點光景,哥特族女子從走廊上大聲呼喊著阿華的名字,吧噠一聲栽進他的房間裡。她猛然趴到桌面上,醉醺醺地用手亂抓上面的東西,然後咕嘟咕嘟地喝起水來。
據她說:今冬在滑雪場上,結識了一幫子男人,他們傍晚翻山越嶺來到這裡,彼此相遇,他們邀她上了客棧,還叫來藝妓,狂歡一場,被他們灌醉了。
她搖頭晃腦,不著邊際地獨白了一通。
“這樣不好,我還是走吧。他們還以為我怎麼樣了,正在找我吶。回頭我再來。”她說著踉踉蹌蹌地走了。
約莫過了一個鐘頭,長廊上又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像是一路上跌跌撞撞走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