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方忽然坐起身來,他起的太快,竟把趴在他身上的女子掀翻了出去,女子驚叫一聲,呂方一下捂住她的嘴,坐著禁聲的手勢,看女子神情緩和了些才放開。“莫要點燈!”呂方低低的呼著,阻止這女子下床,接著說道:“我出去看看,你在這別動。”女子不知所以,也不敢違了他的意,只好躺了回去。
呂方小心的穿好衣服,他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剛才,警覺的他聽見外面有些異樣的聲響,他可以清楚的判別出那是兵器相交的聲音!現在聲響又消失了,只有唰唰的雨聲不厭其煩的響著。他知道,或許他一直擔心的事情來到了。呂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誰這麼大的手筆,竟然要將水泊上討生活的人一網打盡!
呂方感覺自己的手有些顫抖,他強自抑制心中的恐慌,他告訴自己要冷靜!突然,外面又傳來一聲慘叫聲,嚇得正要開門的呂方一抖。這聲響就象一曲交響樂的前奏,這聲慘叫之後,寨子裡頓時熱鬧起來,整個寨子就如同開了的油鍋一樣,處處傳出各種各樣的聲音,有尖叫,怒吼,求饒。女人已經全身縮到被窩裡面瑟瑟發抖去了,呂方依舊悄悄的站在門口,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他的神情越來越怪異,他感覺出,所有的聲音都是自己寨子裡的人發出的,而他們卻一點聲息也無。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呂方不願意去思考這個問題,再想下去他覺得自己會崩潰的。終於,所有的聲音消失了,只有偶爾一兩聲**輕微的透過雨絲,傳了過來。呂方鬆開了握住門把的手,坐到床前的椅子上,吩咐女人起來,因為他知道馬上有人要來了。
女人哆哆嗦嗦的穿好衣服,坐在床上茵茵的哭泣。呂方看著窗外,他已不再去想是誰做了這事,馬上他就會知道了。他想的是,那人究竟要幹什麼?不是官軍,他知道,官軍沒有這麼有勇氣,敢半夜在水上偷襲,更做不到絞平了一座大寨還悄無聲息。
外面開始有些光亮遠遠的透進來,越來越亮,有人點起了火把,呂方走到窗前,視線之內,只有一排排的火把整齊站著。外面一圈火把,將寨子圍得嚴嚴實實,裡面每間房屋門前窗外都有人舉著火把站立著,寨內凌亂的倒著幾十具屍體,寨子中央空曠的場地上幾百人抱頭蹲著,四周無數的槍尖對準他們。呂方有些恨,恨自己幹嘛要住得這麼高,高到能看見寨中的任何一個角落。
呂方對站在他窗外緊盯著他計程車兵打了個招呼說道:“請你家首領過來說話,我便是呂方。”士兵並不理睬他,依舊緊攥著長槍,槍頭對準呂方一言不發。呂方並不生氣,虎落平陽被犬欺,他知道門口同樣站著人,或者槍頭也是瞄準著大門,後窗一樣有人。
兵士不理睬他,他只微微的笑,心裡發苦。他知道是什麼人了,是濟州義勇。他聽聞過濟州義勇的名聲,還特地喬裝去遠遠看過。那時義勇穿的軍服式樣古怪,無袍窄袖,褲腿緊扎,袖口也是扣緊,頭上戴著只有前沿的帽子,現在卻穿的五花八門,活脫脫一個盜匪裝束。可有一樣是變不了的,那便是氣質,義勇的兵士就象眼前這個人一樣,不卑不亢,站立永遠這麼挺直。
窗裡窗外兩人對望著,都不言語,遠遠的走來幾個人,為首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手裡拿著一把怪異的長刀,他識得這是什麼兵器,那壯漢筆直向他的房子走來,每一步踏下水花四濺。那漢子走的很快,一會便到了門口,忽的拉開房門,一陣急風裹著雨絲打了進來。
那漢子走進房內四周看了看,問道:“你是呂方?”
呂方點點頭反問道:“你是宋江?”
那漢子一愣,哈哈大笑起來:“就你這地方,值當宋三郎親來麼?”
呂方略顯失落,眼神卻是不屈,嘴上說道:“你們這算什麼好漢?要不是半夜偷襲,能攻進來麼?”
那漢子笑得更歡:“三郎說過一句話,我不妨說與你聽,三郎說戰陣之上,只有活人和死人或者將死的人。要想贏先要想著怎麼活,要想活就不能當英雄,想當英雄的人都是將死之人,因為戰場上的英雄都是死人。”
宋江一路束手,東西看看,平日他也沒有甚麼架子,與住進莊裡眾多人等也是粘熟。正走到莊南,莊南市最近才起的,原本只是莊子到水泊之間一片空地。
莊南現今蓋滿了屋子,道路兩旁俱是作坊,宋江隨意的進了一間鐵匠鋪子,鋪子裡四五個人正緊**作。見到有人進來卻也沒在意,這鋪子裡是不對外出售傢什的,只是義勇的兵器便打不過來,哪有那空暇做別的?
宋江見裡邊正巧打著一把陌刀,黝黑刀身已然成型,近三尺長的鐵柄,五尺長的刀鋒。刀鋒還未開刃,看樣子須得再錘鍊數遍才好。宋江細細的看著,聽著工人說話。拿著鉗子的工人說道:“咱們這義勇,怎麼要打這麼大的傢伙,這刀一旦開鋒,一刀劈下去別說是人,就是那馬也要兩半。”
拿錘的邊捶打著刀刃邊說道:“你管那些做什麼,三郎待咱們不薄,每日管吃管住還有工錢,你賣力幹活便是,攢幾年的錢財,娶上一房媳婦,好好過日子。”
拿鉗子悶悶的答道:“這日子過得比以前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過娶媳婦卻也甚難,這莊裡幾千號男丁,又有幾個女的?個個哄得象寶一般,哪裡輪的上我?”另一邊制著槍頭的漢子笑道:“你這憨貨卻是想女人了?怎麼不記以前在河北那沒飯吃的日子?得了三郎的好處,這邊還要不忿,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
拿鉗子的有些怒了,“誰說我不念三郎的恩,只是實話實說,這成家立業哪個不想,莫非你是要當那一輩子的孤佬?”宋江站在他的身後,也覺得他說得的確,這幾千熱血壯年的男丁,誰不想女人?日子久了要出事的。這個問題確是要解決的,就算立時無法解決,起碼也要給別人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