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韶華將烏翎置於臺前，輕聲問道：“請問，你們收這個嗎？”
清靈的嗓音，在寂靜空曠的屋內顯得格外清晰，彷彿一石落湖，驚醒主僕二人，連帶著搖椅也“嘎吱——”一聲。
待看清臺前之物，掌櫃臉色瞬變，忙不疊站起身來，低頭作揖：“姑娘，請移步樓上。”
她微微點頭，邁步拾級而上。剛走幾步，卻發現茯苓並未跟上，轉頭疑惑看她。
茯苓解釋：“暗翎閣規矩，惟持翎者方可上樓詳談。”
紀韶華瞭然，轉身登樓，直至步入那暗不透光的二層。
二層室內窗戶被封上幾層，連縫隙都未留半分，無一絲天光，可隨著門“咔噠”一聲關上，緊接著幾盞燭火驟然點燃，卻仍是不好視物的昏暗。
窗邊傳來叮叮鈴響，抬眸看去，一名身形嬌小的少女半倚窗欞，梳著雙髻，發間墜著金鈴，隨著動作輕輕搖晃，聲音清脆動人。
她歪著頭打量來人，笑得靈動可人：“是你帶來的烏翎？”
“嗯。”紀韶華點頭，將烏翎遞出。
少女接過卻未細看，只順手收起，問道：“那你想知道什麼？”
“陸崖。”她輕輕吐出兩個字。
“唔，他啊……”少女聽罷挑眉，搖頭晃腦間金鈴輕晃，她用手比劃道：“他秘密可太多了，一支烏翎，只夠換三個問題。”
“那……”紀韶華略一沉吟，睫毛輕顫，“他小時候，住在哪兒？”
少女驚訝，整個人像是呆住般：“啊？”
歪頭間金鈴輕晃，敲出空靈一聲輕響，像極笑意輕輕落地。
天機國密、宮闈舊事，暗翎閣身為江湖中最神秘的情報組織，多少人掙破頭顱想求得一枚烏翎，便為問詢一樁絕密。
然後……就問這？
得了想要的情報，紀韶華卻又多出些迷茫，還未來得及繼續探究。另一邊，鳳鸞宮中的風波，卻在短短數日，從最初的兩名宮女暴斃，擴至數人離奇身亡。
紀韶華頗感意外——這些人中，或許有朝中派系安插的耳目，其他妃嬪內應，絕不會全是於瑩瑩的手下。
皇後身邊，竟藏著如此多錯綜複雜的暗線。
可其他人並未留下證據，唯有她與茯苓早前佈下的線索，讓皇後順藤摸瓜，只查到了於瑩瑩。
這反而顯得蹊蹺。
皇後與楚文帝震怒，招來於妃當殿質問。她卻猛然跪地，哭得梨花帶雨，哀婉動人，眼中是無盡的委屈，一句句辯白的情真意切。
演技之真，加之直指她一人的證據，幾乎立馬令楚文帝去疑，語氣放軟。甚至連皇後都隱隱動搖，懷疑是有人嫉妒於妃寵盛，蓄意構陷。
紀韶華還是不免唏噓——一個心黑到骨子裡的人，如何能把委屈柔弱演得如此入骨三分。
可無論如何，鳳鸞宮這番清洗，終究令於瑩瑩難再輕易布子、暗中行事。
只這一點，便算小勝。
只希望前世在冷宮中瘋癲至死、孤身長眠，一生良善落得如此收場的皇後。經此事，能多幾分警覺與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