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就這麼衝上去?
他親眼看到了結果,那根本不是戰鬥,那是單方面的屠殺!
他怕了,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瞬間蔓延全身。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地籠罩著他。
“呸!一群憨批!腦殼被門夾了嗦?”
旁邊傳來一個沙啞而蒼老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川音和嗆人的旱菸味。
鄭大發猛地扭過頭,看見一個滿臉皺紋、鬍子拉碴的老兵蹲在他旁邊。
老兵的軍裝破舊不堪,沾滿了泥土和油汙,但他眼神卻異常銳利,像山裡的老鷹。
他靠著塹壕壁,慢條斯理地用手指捻著菸葉,往一張發黃的紙裡塞。
彷彿外面慘烈的廝殺與他無關。
他看著外面弟兄們徒勞的犧牲,臉上沒有任何悲傷,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不屑。
“軍長喊我們跟龜兒子拼命,是喊動腦殼去拼!不是喊我們瓜戳戳跑上去白送!”
老兵點燃了卷好的旱菸,深吸一口,吐出渾濁的菸圈。
“就恁個直愣愣衝上去,莫說炸坦克,怕是連給鬼子撓癢癢都夠不著!”
老兵瞥了一眼鄭大發和他懷裡的手榴彈,努了努嘴:“發啥子呆?給老子!”
鄭大發有些茫然,但還是下意識地將手榴彈遞了過去。
老兵接過,動作嫻熟地挑出四五顆品相好的,用布條飛快地捆紮在一起。
他檢查了一下捆紮的牢固程度,然後將其中一顆的引線小心地拉了出來,緊緊攥在手裡。
他探出頭,迅速掃了一眼外面的戰場,又立刻縮了回來。
坦克的位置、速度、距離,似乎都印在了他的腦子裡。
他對鄭大發說:“青鉤子娃兒,你要是害怕,就滾到後面去,莫在這兒擋路!”
“看老子給這些憨批打個樣!”
說完,老兵不再理會鄭大發,整個身體像獵豹一樣伏低,緊緊盯著外面。
一輛日軍坦克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履帶碾壓著碎石和彈片,正朝著他們這個方向開了過來。
距離越來越近。
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四十米……
鄭大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
老兵卻像一塊沒有生命的岩石,趴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有那雙銳利的眼睛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他在等待,等待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