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踢踏腳步,帶動著後頭的車廂緩慢向前,學生們紛紛從視窗探頭與親人師長揮手道別。此去前程如何,便都要靠自己拼搏了。
送行後老村長一家便要回隸南村,訾驕在旁邊鋪子中挑了些好玩的物件託村長帶去給芬丫頭,目送驢車朝著他們往常熟悉的方向遠去。
既已出了門,兩人便不再多回家一趟,提前去了奚家木頭鋪。奚犀自開始學雕刻後萬分用心,日日夜夜地對著那幅竹林圖刻,現下他所做的竹林圖樣的木牌已是能拿去交貨了。
婁琤便在他每日刻完竹林圖樣後再教他更進一步的手法,教他如何刻出較為複雜精巧的樣式。
奚犀亦是越學越投入,每次他倆去了還會先給他們泡上茶。
在鋪子裡待到黃昏時分,訾驕與婁琤帶上今日刻好的牌離開。奚老頭坐到奚犀身旁,嗓音中含著年老之人特有的滄桑,“今日學得如何?”
“很好啊。”奚犀拿著塊巴掌大的厚木板琢磨如何下刀雕刻出重疊的花瓣,嘴上隨口應答。
奚老頭瞧他一副專注沉迷的樣子,點點頭道:“我看你那兩位東家都是極好相處的人,你願不願一直跟著他們學?”
“那自然——”奚犀終於轉過腦子,放下木板探身問:“怎麼做啊?”
“你個蠢蛋。”奚老頭恨鐵不成鋼地瞪自家孫子一眼,捋須道:“等會去買些東西再回家。”
訾驕與婁琤回到家,吃過晚飯後外頭驟然下起雨來,然而即便落雨,悶熱的感覺卻並未減輕,雨絲彷彿融進周遭瞧不見的氣息中,黏黏地掛在身上。
原本晚上還可以坐到院子中乘乘涼,好讓頭發快些被風吹幹,現在下著雨,訾驕便懶怠出去,待在自己的小書房中點了燈聽著雨聲畫畫。婁琤為他擦淨書架,把他先前的畫都規整地疊放到上頭,僅有的幾本書也都妥帖地安置好。
現下這個木架看著還有些空蕩,待時日久了便可慢慢往其上擺滿書、畫一類的東西了。
隨手畫完一幅畫,訾驕將紙攤在桌面讓墨跡自然晾幹,起身舒展腰背向外走。
婁琤在後面熄滅書房的燭燈,跟著他走到床榻旁,眼見他脫了外袍就要歪倒下去,忙在對方倒入床榻前坐至背後接住他身體,探手摸了摸他頭頂,確保發根處是幹燥的,這才準備重新放人去睡覺。
只是他正要動作,低頭對上訾驕投來的視線,兩隻手忽而又停了下來。
訾驕坐在婁琤身前,後腦勺抵住他肩膀,側仰著腦袋看他,難得有些乖巧的樣子,實則是正閑適安逸地等待對方將他放回床榻裡。
婁琤雙臂頓住幾息,再度動起來時卻並非是要松開身前的人,反而圍攏起來,更緊地圈住了他。
“琤哥?”訾驕原還等著滾進床裡睡覺去呢,此時卻是動彈不得。
婁琤垂目凝視著他無半分瑕疵的面孔,情難自禁地緩慢低下頭去。往常自己親近訾驕,總是偷偷摸摸地在夜半,此刻卻不願再抑制忍耐,當著他的面、迎上他的目光,試探珍惜地親了親他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