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說的是,何況今日給阿姊採選嬪妃,總不能由她一直推諉,兒這就去請阿姊過來。”
高玉頷首同意,她囑託道:“那羅延腿腳不便,她不肯來也在情理之中,若來,你親自推著她的四輪車,不要讓宮婢插手。”
那羅延是元燾長姊元禎的小字,因在般若寺的那羅延金像前出生而得名。
這位來自身毒國的神祇擁有金剛之身,元禎卻沒能獲得神力的庇佑,她自八歲起就湯藥不斷,雙腿無力行走,平日只能藉助四輪車做腿腳。
元燾自然瞭解阿姊比紙薄的身子,他笑道:“兒省得,阿母總是偏愛那羅延,不愛我與阿恭。”
廣陵王子嗣眾多,只有元燾與阿恭是王後親生子,平日都被高玉捧在手心,如珍寶一般呵護。元燾此言未免有些耍賴的嫌疑,於是只收到了阿母的怒視,他大笑著揚長離去。
東宮與王宮只有一牆之隔,風格卻迥異。
廣陵王元叡年輕時曾隨周軍大破鮮卑,受封廣陵也不改行伍習氣,王宮中處處可見甲士。
元禎多病,又隨生母先王後鄭婉向佛,東宮中多的是穿著袈裟的僧官。
因為她常年纏綿病榻,東宮中並不蓄姬妾,這在荒淫享樂的皇室中十分罕見。
要知道,就算天生殘障的新帝元景,在十四歲時也納了三個嬪妃,身體的殘疾絲毫不耽誤慾望的洶湧泛濫。
低眉順眼的僧官一一向元燾行禮,元燾通通視而不見,他心頭仍在琢磨元禎的身體。
若是身子不好,更要早早留下後嗣,不然百年後無人供奉這是尋常百姓家都明白的道理,元禎的心思向來玲瓏剔透,卻屢次推卻母後為她納妃,她怎會想不到這一層呢?
莫不是修行佛法走火入魔,真信了經文裡戒色絕欲的鬼話?
還是元禎也有意納妃,只是苦於沒了誕育後嗣的能力,所以才遮掩推脫?
在正殿門口,元燾撞見一身藥香的謝真一與她的婢女。
主僕二人神色不豫,謝真一尤甚,她平日生動的眼眸魂不守舍,連門檻都忘了邁,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幸好婢女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這才免了謝真一的狼狽。
“七娘小心腳下的路。”
謝真一是元禎青梅時的玩伴,幼時便露聰慧美貌,只是為人清冷,除了元禎,見誰都好似隆冬的冰雪,元燾遇著她,總有些莫名的怕。
今日不一樣,一貫神情散朗的謝七娘如此失態,早沒了冰寒霜冷的模樣,元燾一雙眼睛便多在她臉上打量了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