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轉機就在驀然回首處。
思緒方才還在狹長的小道兜兜轉轉,山重水複後,突然就豁然開朗了。
元禎命茍柔多置一盞燭火給國相,又勉力下床對坐在蕭智容面前,行大禮哀求道:“求國相救父王一命!”
蕭智容微笑道:“臣還以為殿下會忌憚臣的姓氏,繼續對臣有隔閡。”
敵人並非真的是敵人,國相也真的與京城的蕭氏不同,元禎賭對了!
元禎衣襟沾淚,聲線顫抖:“情願舍了王位,只求國相能保全父王,全家就是被廢為庶人,也好過天人永隔。”
她的淚水如春日落下的雨,淅淅瀝瀝,從捂著臉的指縫處滲出,又落到地上。
“太女有孝心,臣豈能做壁上觀?定然盡心竭力將王府保全。”蕭智容為獻計而來,見元禎胸膛起伏劇烈,顯然動了真情,也怕她哭多傷身,又安慰她了好一陣。
片刻前還在富貴鄉,片刻後就要家破人亡,茍柔看著心酸不已,當下拽過元禎的臉蛋,好生給她將淚痕擦淨。
元禎情緒安定後,又請蕭智容賜教,蕭智容這才開口:“廣陵距建鄴只隔著一條長江,朝廷追捕的人馬旦夕便至,殿下留在宮中只能束手待斃,事不宜遲,應早早脫身出宮。”
殿外雞人早唱過亥時歌,元禎身為王太女,出行動輒有幾十人隨著,想要掩人耳目地出宮談何容易?
元禎問道:“可要知會王後?”
蕭智容斬釘截鐵道:“不可,王後若得知,不會留下幾位郡王縣主獨逃,到時候闔宮上下就都知道了,勢必會引起大亂。更何況脫身只是第一步,殿下接下來還要去長安求一道赦令,怎麼好帶著王後一起走?”
“國相讓我親去長安?”
元禎震驚,長安路途遙遠,以她的身子骨,恐怕會折在半路吧。
蕭智容吩咐茍柔快收拾些衣物盤纏,最好耐用且禦寒,又對元禎道:“臣有一堂妹,乃當今大司馬親外甥女,左僕射親女,自幼聰慧無雙,在家中行八,很受大司馬和左僕射的寵愛。”
“天下大勢,當世經濟,八娘無有不通,且極好參與政事。即便生為坤澤,凡她開口所言,大司馬與左僕射也無有不從,如今年歲到了,也還被留在家中。”
“殿下若肯放下身份,拿出重寶,去求八娘美言,不僅大王可以安然無恙,就是王位也能保全。”
蕭八孃的相貌耀若春華,傳遍江南江北,據說前幾任自立的先帝都曾要納她為妃,只是蘭陵蕭氏掌握白袍軍,底氣足,從未許過他們。
元禎也早有耳聞,今日她還拿來贊嘆桓三娘,但是這蕭八娘真的如國相所言,盛寵到可以決定王府的生死嗎?
這樣一想就心煩意亂,手又揉亂了腰間的玉穗,她認為蕭續畢竟是當代梟雄,極有手腕與謀略,恐怕不會因年輕坤澤的話,將父王放虎歸山。
蕭智容看出元禎的擔憂,勸道:“臣年輕時曾在大司馬身邊侍奉,知道此人好大喜功,不是久居人下之輩。後來大司馬入主長安,沒有廢帝自立,而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此計便是出自八娘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