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猷之擊退羌人的幾次進攻,對敵軍的戰力也有了初步的瞭解,為了讓蕭續同意出兵,他意氣風發道:
“上回一戰,羌人大單於中箭落馬。我的探子傳信回來,說羌人各部首領齊聚王帳,恐怕大單於危在旦夕,此時各部人心不穩,正是我們擊潰羌人的好時候。”
攘內必先安外,蕭續明顯心動,不過出兵事大,不能光聽毛頭小子的意見,她道:“此話有理,明日禦前商討戰事,你在府中等著便是。”
盧猷之揚起笑,雙手抱拳:“喏。”
雙腿麻木,蕭續年紀大了,不能久坐,她起身走到輿圖前,雙手撫摸祖籍蘭陵城,手指自然劃到與蘭陵一水相隔的廣陵。
她轉身,對盧猷之道:“戰事穩定後,左僕射打算為你和八娘操辦婚事,今日她也來了,說想見見你。”
縱然早就料到蕭氏會重提婚事,盧猷之的嘴角還是壓不下弧度,他甚至笑著去看蕭八娘。
只可惜八娘坐在燭火黯淡處,又垂眸撚著團扇,華冠麗服,彷彿一尊清清冷冷的絕美玉雕,卻看不清面上的喜悅。
“喏。”盧猷之拱手後退出,步履踔厲風發。
密室的門推開複又關上,白袍軍校尉進來請示,又被蕭續揮手驅走,室內燭火只照亮兩個人的面龐。
“八娘想說什麼,就暢所欲言吧。”蕭續負手瞧她,眼裡滿是對小輩的寵溺:“在盧郎君面前,一力要我殺廣陵王,這會又在猶豫著開口,我豈能猜不出你的心思?”
蕭夷光臉頰微紅,她道:“若是對江南士族示弱,外頭的人還以為白袍軍力竭,就是盧郎君也會生出異心。”
盡管蕭夷光不清楚白袍軍裡子如何,但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她只能盡力為白袍軍編織華美的外袍,才能擋住蠢蠢欲動的人們的窺探。
既然蕭續將話挑破,她也不再遮掩,蕭夷光信步走到輿圖前,豐姿柔美綽約,說辭卻金戈鐵馬之音:
“廣陵王該殺,卻不宜此時殺。如今還是大周天下,元氏皇室驕奢淫逸,用富貴足可麻痺安撫,江南豪族謝、顧、陸姓謀權奪利,得隴望蜀,我們不可能分出蕭氏的權力,來填平他們的欲壑。”
外甥女說到蕭續的心坎上,她撫掌贊道:“說得好,去歲我將你長姊遣去會稽做太守,監視諸族,便有警告之意。不過從她和蕭智容的信上看,他們是不知悔改了!”
“所以廣陵王非但不能殺,反倒還要給他封賞,朝廷可派專使快馬,移廣陵王鎮建鄴,督揚、江二州軍事。用虎豹騎鎮壓豪族,用豪族消耗虎豹騎,等擊潰羌人,白袍軍則可發兵南下,坐收漁翁之利。”
廣陵王督揚州江州,不僅豪族不會滿意,還會侵犯江州刺史鄭伯康的利益,又能解蕭氏燃眉之急,簡直是一石三鳥。
“好好好,蕭國相在信中也有此意,你們二人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就是老謀深算的幕僚,一日內也想不出如此巧妙的應對之法。
蕭續連聲稱贊,又暗道可惜,八娘雄才大略,不輸於蕭智容,若身為乾元,她必然會將蘭陵蕭氏交於八娘手中。
很快,隨著玉指在輿圖上點出三地,蕭夷光沒有滿足被動應對局勢,而是為大敵當前的蕭氏指出三條後路,給了蕭續新的驚喜。
她意氣風發,眸中神采飛揚,不再是後庭溫婉賢淑的蕭八娘,而是能指點江山,有人中諸葛美名的蕭夷光。
“羌人退兵,蕭氏可徐圖自立,大司馬定有妙計,我不便置喙。但若關破,其一蕭氏另投明主,舍大周而尊羌夷,但羌人無常,此為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