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作憂傷的腦袋垂下,眼睛瞄到元禎死寂的雙腿,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臉震驚地指著元禎臉,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你你是那日長安郊邊的癱子?就是你把蕭八娘救出了長安?”
李大郎口無遮攔,還是如前些日子般稱元禎為癱子,教蕭夷光蹙起雙眉,她剛想出聲,只聽茍柔啐了口:“呸!狗嘴吐不出象牙,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小心我們割下你的舌頭!”
上官校尉果真抽出刀,刀光一閃,鋒銳在李大郎唇邊半寸處停下。
好漢不吃眼前虧,李大郎趕緊閉嘴,連手指都蜷縮回拳頭裡。
提到離開長安那一日,就不免又想起蕭夷光的“仗勢欺人”。
元禎輕笑一聲:“蕭八娘是自己逃出來的,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我們與她只是路上碰巧遇到。”
她的話中含笑,蕭夷光聽了粉面蒼白,唇瓣也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既然是這樣。”李大郎嘴角掩不住得意的笑,他看向蕭夷光,眼前的人身處山野,氣質雖仍脫塵,但也多了幾分可褻玩之意:
“家叔乃江州淮陰郡太守,手下精兵良將無數,到底比江北安全些,八娘不如隨我一起去投奔他吧。”
其他乾元恍然大悟,紛紛暗罵李大郎狡猾,他們都是世家出身,若論起外放做官的親眷,哪個人也能扳著指頭最少數出五六個。
再看蕭八娘身邊,沒有白袍軍,也沒有其他蕭氏,顯然也是落難至此。世家乾元們眼睛都亮了,這可是大好機會,倘若能勸得動八娘隨自己走,美人不就能順理成章的嫁給自己。
張十一郎不甘示弱:“家姑也在建鄴做主簿,建鄴是大城,繁華不輸長安,八娘去建鄴定居最好。”
“我家大兄是東陽縣尉官,手下也有兵馬……”
“交州地處大周最南,羌人八百年也打不過去,阿耶做兵曹……”
他們盛情相邀,像淩空撲下的大網,勢要將八娘這只鳳凰捉進自個的口袋中,紛紛祭出大大小小的人脈,請美豔不可方物的八娘去避難。
世家子們馬疲人瘦,有的玉冠都跑丟了,頭發亂成鳥窩,也要將自己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一旦八娘錯過,就會抱恨終身。
元禎噙起一抹笑,眸中卻冷絲絲泛著輕蔑,看到他們醜態百出,她一想到蕭夷光今後極可能嫁給這種人,心底就躥出無名火。
盡管前幾日元禎強壓下內心的悸動,故意冷淡同車的蕭八娘,但此生十七年,她仍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急切和無能無力。
元禎多希望自己能如常人般,可以站立可以行走,能名正言順地同世家乾元去追求蕭八娘。
可惜這些終究都是奢望,她甚至連信期都沒有來過一回,想要與八娘親近的心剛起,就立馬被冷水撲滅。
世家子齷齪的心思像華美氈布,蕭夷光不消細究,輕輕一揭,底下的蝨子就全跑出來。
她立於元禎身後,唇邊的笑意凝住:“家姊也在會稽郡太守任上,不勞諸位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