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介幘稍一猶豫,就一點點消失在宮婢雲頂鬢下,隨著內臣的一聲:“起駕——”長龍似的鹵簿魚貫穿過宮門,徹底掐滅了她心裡希望的火苗。
一瞬間喪失了全身的力氣,蕭夷光回憶起昔日的恩愛,再看如今的冷落,頓覺痛不可言,好似一把錐子在心上刻來刻去。
眼淚終於無聲無息的翻湧而出,滴落在胸前的鴉青湖綢上,浸出大片水漬。
貼身照顧她的女史慶娘勸著:“娘娘,您就算不為自個考慮,也要想想腹中的小皇女,孟醫佐不是說了,胎心嬌弱,她可禁不住您情緒的起伏了。”
是啊,孩子,她還有孩子。
在宮婢裡掙紮時金釵溜下發髻,青絲垂了縷在額側,蕭夷光顧不得整理容貌,忙環抱住小腹,苦澀的想,恐怕這是她與元禎唯一的牽扯了。
慶娘給皇後掖好被角,又吩咐守夜的婢子警醒著些,若有什麼異常,明日要告訴自己。
交代好一切,她熄滅手中的燈籠,左右打量一圈,又輕又快的潛入夜色,順著牆根走到宮門口。
守在宮門口的虎豹騎見是她,只當作看不著,收回交叉的方天畫戟,將人放了出去。
“前段日子皇後娘娘尚能打起精神練練字,教宮婢給她讀幾本書,後來聽說陛下發了怒,皇後娘娘的精神就萎靡下去,連飯食都不怎麼進了。”
一盞茶時候,慶娘已然站在明光殿,不卑不吭的回憶蕭夷光的飲食起居,又事無巨細的對元禎說出來。
自從商音和英娘等一幹宮婢被拉入掖庭後,慶娘就從其他宮室調來,承擔起照料皇後的重任。
在外人眼裡慶娘是皇後宮中的四品女史,其實她是元禎安插在椒房殿裡的眼線,商音、英娘進入掖庭後,慶娘就主理起椒房殿的大小事務。
元禎身著中衣走出來,聽完她的話,不經意問:“被軟禁後,她可曾為蕭氏抱不平或是對朕有怨言?”
“一句也不曾,皇後娘娘倒常盯著輿圖發呆,自責為陛下添了麻煩。她既怕幷州鐵騎不聽聖旨,也怕陛下遷怒左僕射,就寫了應對之策,教李大郎轉交給蕭韶。”
只是李大郎將紙球剛拋給蕭氏接應的人,就被虎豹騎抓了個正著,慌亂之下,李大郎口不擇言,把他自己的生路也給斷了。
元禎暗忖,原來左僕射提議教蕭瓊去勸降幷州鐵騎的主意,是蕭夷光想出來的。
“除了李大郎外,皇後還有沒有用別的法子向外遞訊息?”
慶娘搖頭,她也頗為敬佩皇後娘娘,母族在外面不知生死,竟還有膽子違反宮規,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大郎鬧出的一頓烏龍,讓帝後二人的關系反倒更加疏遠了:
“陛下英明果決,及時換了宮婢虎豹騎,皇後娘娘就是有這個心思,也無能為力。”
胸中存著的濁氣一掃而光,元禎點點頭:“你回去吧,好好照顧她,也仔細著行事,皇後聰慧,不要叫她看出你的馬腳。”
“喏。”
“上官衛率,將商音、英娘放出掖庭,養好身體再回去伺候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