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一起回寧州,對賀維安而言,便是最美好的願景。
他在原地駐足許久,一隻信鴿停在他肩上。
賀維安取下信鴿身上細小的木筒,開啟蓋子,在裡面抽出一張深褐色的布。
這張布被捲起太久,再張開時,已有許多撫不平的褶皺。
這塊布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看起來倒像是被某種藥材熬的汁液浸透了一般,但無論怎麼湊近了聞,都嗅不出絲毫藥味。
賀維安將布收好,手捧著鴿子往上一拋,這只跋涉千裡,從寧州而來的白鴿,便撲動翅膀,朝南面的方向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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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天牢,相比之前的沉靜,謝明夷多了幾分緊迫感。
今晚的一切都太順利,順利得過了頭了。
他的腦子有些混沌,臉總困在面具之下,竟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獄卒見到他,依舊畢恭畢敬,按照他的要求,引他去見了謝熾。
謝熾背對著牢門,看著牆壁,站得筆直。
時隔那麼久,再看到父親的背影,謝明夷的鼻子不禁有些發酸。
他知道二十歲生辰那日,謝熾一直在等他回家,吃一碗長壽面。
可是他一直都未能回去。
說不思念都是假的,父親雖然表面上對他嚴厲,但謝明夷比任何人都清楚,謝熾的責罵永遠是雷聲大雨點小,比起嚴父,他更像個紙老虎。
謝明夷自幼便沒了母親,自然而然地比尋常孩子更親近自己的父親。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把謝熾看作唯一的依靠。
可是命運無常,不知不覺間,他們竟分開了那麼久。
四下無人,謝明夷卻也不敢喚一聲父親。
謝熾察覺到有人接近,以為是獄卒,淡然地轉過身來,目光卻在觸及來人身形時驟然僵住。
他的眼眶一瞬間紅了,苦心維持的冷漠面具轟然崩塌,衰老的面容上滿是難以置信,雙手都止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數不清多少個日夜,對孩子的牽腸掛肚堵塞在他心口,只一眼,他便認出了謝明夷。
但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在陰暗潮濕的天牢裡見到謝明夷,他的第一反應是讓謝明夷快走。
他不清楚謝明夷是怎麼進來的,但根據他多年來的處世經驗,謝明夷隻身一人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謝明夷卻很果斷,開啟牢門,用眼神示意謝熾,讓他一起出去。
謝熾對上他堅決的目光,只覺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