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津義一邊往嘴裡灌茶水去味,一邊說。
謝明夷笑了笑,只當接受了他的誇贊。
陸津義眼裡的光卻一點一點暗了下去,他的面上浮現出一絲痛苦和悲慼。
“宓兒的廚藝很好,糕點做得比禦膳房的還好,可惜我當初沒能跟她學上一手。”
聽他提起母親,謝明夷的心不由得一緊。
“那日我和父親交談,王爺是否就在門外?”
陸津義一愣,接著默然一笑,直接承認了。
“是,我此舉實屬太小人。”
他看向謝明夷,忽而釋然道:“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不光長得像你娘,也像極了你父親和你姐姐呢?”
陸津義話裡有話,謝明夷很快回過味來。
“孩子自然是夫妻二人的結合,王爺之前應該是沒有留意過這些。”
他雲淡風輕地說。
陸津義卻直接講話挑明瞭:“明夷,我是懷疑過你是我的孩子,甚至有段時間鬼迷心竅,對此深信不疑。”
謝明夷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並未有多驚訝,他的模樣看起來是隻把這當作一樁笑談,語氣輕松道:“坊間流言四起,王爺一時被裹挾在其中,不能分辨,也是難免。”
陸津義不置可否,取出腰間的玉簫,手指輕撫上面紅色的墜子,目光沉鬱。
“我以為宓兒送我玉簫,與我互贈詩篇,在遊春會上與我同行於杏花林裡,都是因為她心悅於我。”
陸津義輕輕地嘆了口氣,眼底浮現出隱隱的悲痛。
“一晃二十年過了,現在想來,是我心胸太狹隘,以為男女之間只有情愛,如今回望過去,宓兒更像是將我當成了一個知心的好友……”
“她由衷地欣賞我的簫聲,對我作的詩張口就來,卻從未對我有過半分逾越友誼的表現,即使是有過一夜,卻也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原來一直是我自作多情罷了。”
陸津義自嘲地牽動嘴角,好不容易揚起的笑容上充滿了苦澀。
“還有穆將軍,我險些就因為私心害了他,明夷,雖然你我接觸不多,但我能看出來你是個好孩子,所以有些憋在心裡的話,我幹脆跟你說上一說,倒還好受些。”
謝明夷眨眨眼,掩下動容的表情,道:“無論王爺在煩悶什麼,盡管告訴晚輩就好,晚輩不會跟任何人說。”
陸津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幹脆站起身,將玉簫放在唇邊,看向謝明夷,道:“今夜,我便為我自己吹一首,也為你吹一首吧,吹完這首,以前的事就都忘掉,隨風去了。”
嗚嗚咽咽的簫聲在夜色中傳開,再尋常不過的曲子,卻被陸津義吹出了別樣深遠的意境。
有風帶過,樹葉發出“沙沙”的響動,就像是與這簫聲遙相呼應一般。
曲調起伏之間,不光謝明夷陷入了沉思,忙於灑掃的宮人們也不由得聚在了殿門口,一個個的神情哀傷,還有的已經紅了眼睛。
陸津義閉著眼睛,第一次懷有如此強烈的感情吹著蕭,簫聲本來悽悽慘慘,引得人傷心不已,後來卻逐漸平靜,直至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