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曲觴和沈秋辭將孟花啼和師卿卿兩個孩子,視如己出,季司離和季聞麟在靜書室執筆練字時,步少棠和孟花啼就帶著師卿卿,在水月仙境四處撒野瘋玩。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在他們年紀還小的那幾年,沒少被折騰禍害。師卿卿小時候沒修過劍術,基本功都打不紮實,馬步打坐更是耐不住性子,步少棠總是跟她一起逃練,回了家被發現步曲觴剛要訓人,沈秋辭就馬上會攔下來。
步少棠和孟花啼兩小無猜,眼見著兩人都大了,沈秋辭在屋裡和步曲觴盤算著,託個媒給兩個孩子定婚期。步少棠為了爭口氣,勤習修劍,就想著讓自己修為有建樹,讓孟花啼安心地嫁給他。
定親日家裡操辦了一場,孟花啼脫離了風火門之後是沒有孃家的,定親宴沈秋辭自然也不會請風火門人來,請的都是仙霞宗自家親戚。
師卿卿吃完晚宴離開之後,再去孟花啼房間,人不在,最後去了桃花樹下廊亭,果然就在了。
孟花啼一人坐在廊亭裡,手拿著步少棠送給她的香囊發呆,師卿卿悄悄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輕聲問道:“阿姐,你和師兄定親了,怎麼不開心?”
孟花啼瞅了她一眼,道:“阿姐沒有不開心。”
師卿卿輕聲道:“阿姐有,阿姐可是在想師娘?”
孟花啼勉強一笑,道:“我聽聞前段日子,師娘因為我的事情,在滅度葬刀盟的宴會上叫人為難了。”
師卿卿道:“阿姐放心,師父很厲害的,沒人敢欺負師娘!”
孟花啼笑道:“傻卿兒,你不懂。”
師卿卿道:“我懂!阿姐,你別難過,昨夜裡我偷聽到一個秘密,我聽師娘說,她給你準備了很多的嫁妝,到時候阿姐和師兄的婚禮,一定會特別的風光!欸阿姐,什麼是嫁妝?什麼又是聘禮?”
孟花啼笑了笑,摸著師卿卿的頭,道:“少棠這些年拼了命地練劍,就是想像師父師娘一樣能夠保護你和我,如今又讓師娘因為我的事情如此操心,是我不好。”
師卿卿微微一怔,立即反駁道:“才不是呢,阿姐的琴術也很厲害,以後和師兄一定會位列仙首。師父師娘說,等阿姐和師兄成親了,還等著當祖父祖母呢!”
孟花啼笑了笑,勾了勾她的鼻子,道:“傻卿兒。”
師卿卿嘿嘿笑了兩聲,笑得更像個傻子了。
師卿卿跑到馬場,步少棠和孟花啼正在放著風箏,步少棠那會兒剛迎娶孟花啼不久,一家人感情極其和睦,自家又是統管伏魔度苦界的大門派,不知羨煞了多少同輩子弟。
她偶爾午夜夢回,再閉眼又跌回一灘血夢中。
每次想到奉天宗來的那一日,她都會痛哭流涕,沐墟宮上,孟花啼和師茹嫣身亡時,更使她喪失了繼續活著的勇氣。水月仙境那些無拘無束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也夢不到師父師娘了。
步曲觴和沈秋辭在她的夢魘裡,由最初溫柔婉約的笑變成行屍走肉的傀儡,一日一日延續,師卿卿漸漸忘記了自己是水月仙境的人,甚至覺得自己是水月仙境的罪人。
夜裡,她時常會偷偷失聲痛哭,自認為從他們走的那日開始,師卿卿這個人,就此被血海淹沒在了水月仙境,她抬起頭,看見汙血掩蓋了自己手足。
水月仙境一片死寂,師卿卿跌坐在地上,發間的血滴落在血潮,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緩緩地抬起了頭,看見了踏出家門口,提著盞燈籠、披著件白色披風的孟花啼。孟花啼臉上沾了些灰,渾身沒有血,她提著燈籠朝師卿卿走了過來。
孟花啼靜靜地看著她,面上還是那副溫柔的模樣。她帶著笑意,在血海中慢慢走近師卿卿,師卿卿怔怔地看著她肩上的白衣披風,想起了出門前沈秋辭的交代。
孟花啼走近師卿卿,溫聲對她道:“卿兒,地上冷來快起來。”
師卿卿看著孟花啼,澀然道:“不,我要在這裡等師父和師娘回來。”
孟花啼笑了笑,道:“傻卿兒,知道你不認得路,爹和娘正在門口等著你呢。”
師卿卿忽然聽見沈秋辭的喚聲,回頭朝另一個方向望去,看見那頭的步曲觴和沈秋辭。師父和師娘站在簷下正沖她微笑,他們衣衫被雨水澆得濕透,師卿卿見著步曲觴和沈秋辭,面上洋溢著笑容,淚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忽地,孟花啼站直了身軀,抬步朝步曲觴和沈秋辭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