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離果然神色一動,問道:“那一日在客棧,你為何不說?”
師卿卿停頓住了筷子,抬眸與他對視,道:“說什麼?”
季司離喝了一杯酒,道:“沐墟宮,四大惡骨血傀不知所蹤,而後再次現身之事。”
師卿卿看著他,道:“你也覺得很奇怪?”
季司離頷首道:“沐墟河間,我曾檢查過素懷容屍首,她身上並無可控制四大惡骨血傀之物。”
師卿卿輕嘆一口,微微垂下了眼簾,似在思索,道:“當時墜下沐墟宮之後,我一直以為四大惡骨血傀,也掉進了河底。”
她抬眸看著季司離,字字清晰地道:“直到十年前,在沐墟宮上,我親眼看到了四個惡骨血傀再次出現,當時那種情景,滅度藏刀盟根本不容我去查證,究竟是誰藏匿的惡骨血傀。”
沉默少頃,師卿卿又道:“如今從蘇姝口中得知是廉融,我才明白,當年沐墟宮一戰,不過是有人刻意為之的一個局。”
季司離抬眸看著她,道:“目的為何?”
師卿卿滿不在意地搖頭,嘴角露出一絲淡笑,笑得風輕雲淡,坦然自若,道:“不知道,也許是想要我死吧!不管目的究竟是何,那些都已過去了,所為之何,又有什麼所謂呢。”
季司離微挑了眉,道:“那事情真相呢?”
師卿卿喝了一杯酒,神情有些悵然,道:“若是可以回到十年前,我確實很想弄清楚,這些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可是現在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改變不了過去的結局,過去的也回不過去,死去的人也不複存在。”
季司離定定地看著她,給她倒了一杯酒,道:“不論好壞,事實真相,總會有個答案。”
師卿卿看著杯中的倒影,輕嘆一口氣,道:“其實這些事情真相的答案是什麼,於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局中人也好,旁觀者也罷,反正過往那些事情,不論對或錯,都已經下了定論,即便我辯言,也無甚意義。信我者,自而信我,況且就算當年沒有惡骨血傀之事,單憑我活著,就已經是一個大錯了。”
說著說著,她有些莫名的傷感,慼慼然道:“有時候,這世間的恩怨是非,只不過是一個藉端。有了這個藉端藉詞,所有的事情,就會在私慾、恨惡與報複的溫床中,迅速滋長成一個可以拿來宣洩情恨的理由,再變成一場發狂的風暴。”
她輕輕地搖頭,猶如嘲笑自己一般,道:“最後讓我,避無可避,退無可退。這答案,可不就是死路一條。這段時間,我自己也想通了,這世間所有的是非,都來源於一顆心。沒了心,人會活不了,有了心便是人,有人的地方便會有是非,與其糾結計較太多,倒不如做好自己。”
季司離淡淡地道:“堅守本心,無怨無悔。”
師卿卿喝了一杯酒,無聲地嘆息,道:“堅守本心,因著這幾個字,我有時候也很迷惘,這樣做對嗎?因著我的身份,身邊親近之人都離我而去,師父師娘......阿姐......虞娘子......還有阿嫣,走這樣一條孤獨的路,付出這樣的代價,真的值得嗎?是是非非,恩怨仇恨,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季司離拿著酒壺喝了幾大口,輕挽衣袖抹幹了嘴角的酒水,眼波含水望著她,道:“師香夷,任何時候,我都在你身後。”
師卿卿轉過眸看著他,眉梢嘴角露笑,道:“原想著這一趟,無聲地來,無聲地去,可你陪我走了這麼遠,當真有些捨不得走了。”
靜默片刻,她不禁感嘆,朝季司離微微一笑,心間卻不知為何,想起自己時日不多,神情頓時有些傷情,道:“季羨之,去跑馬吧,我想最後再跑一次馬。”
季司離側眸望了望窗外,被冷風吹得搖曳的樹枝,轉過眸子,見她面容微倦,臉頰兩側紅潮密佈,耳後紅了一片,淡淡地道:“今夜風大,你吃醉出去跑馬,該沾惹風寒了。”
師卿卿指著自己,來回搖頭道:“不會。”
季司離微胎眸,見她飲酒後,眼角濕漉漉的,眼裡邊映著瀲灩月光,輕聲道:“你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