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看去,一塊一塊數過去庭院裡裂開的青磚。以她對檀秋祝的瞭解,對方每次這樣喊,準沒好事。
檀秋祝安靜而又沉默倚靠著牆,他抱著雙臂,長長的影子斜斜切進離清緣的視野。
他左手還按著昨晚被妖氣反噬的心口,指節白得發青,許久後終於開了口:“這輩子,你不恨我了嗎?”
空氣又靜默久長一瞬,直到離清緣忽而笑了聲。
她抬腳猛踢堆積的落葉,腐葉混著泥點濺上裙擺。等最後一片葉子落地才開口:“早不恨了。”
“他們拿我煉蠱時候可沒想過我是死是活。”她聳了聳肩,語氣很輕松,“我早知道我父母是什麼人了,沒什麼好恨你的。”
“怎麼知道的?”檀秋祝問。
離清緣扭頭看他:“你很好奇嗎?”
“有點。”檀秋祝扶著牆站起,自從成為妖主之後,他已不再把漆黑如墨的發用深紅發帶束起,綁成高馬尾落在身後。
此刻他漆黑如墨的發自蒼白的頰邊流瀉而下,黑與白的對比愈發襯得那眉眼昳麗到詭譎,病弱又妖異。
“你真的要聽?”離清緣這會有點壞心眼,她彎著眼笑起來,“和你最不喜歡的那破劍聖有關。”
“沒關系。”檀秋祝搭在石壁上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苔痕,骨節因用力泛起青白,語氣卻溫柔得像能化出水來,“前世我死得太早,錯過你太多年了。”
“陳年舊事,不聽也罷的。”離清緣愣怔一瞬後,突然笑出聲,“現在他們墳頭再沒人掃墓了,應該早長滿枯草了。
她偏過頭去,讓山風把長發糊了滿臉,指甲卻深深掐進掌心:“你說這算不算報應?”
檀秋祝走過來,站到她的身旁,喉結動了動,一時沒說話。
離清緣用餘光瞥見他右手抬到半空,大概想像小時候那樣揉她頭發,最後卻轉去按自己突跳的太陽xue。
而後檀秋祝和她一同仰頭看院外的天空,輕聲說:“可我想了解你,阿緣。”
不止厭拂滿能瞭解你,阿緣。
其實我也可以。
這是檀秋祝未說出口的話。
空氣靜默半晌後,離清緣突然深深嘆出一口氣,道:“那我前世一劍把你捅了個對穿,你就不恨我麼?”
“不恨。”檀秋祝掀起眼睫望她,瞳孔裡似有燭火輕晃,如溺在深潭裡的星子,隨呼吸明明滅滅。
“或者說——”
他說話時喉結在繃緊的脖頸間緩慢滾動,聲音卻輕得像飄在春水上的落花,“我恨的從來就不是你殺了我,阿緣。”
生死境裡同厭拂滿一道看見自己養父母真面目的那段往事,講述起來,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你知道生死境吧?”兩個人離開廂房,往山神廟的祭壇方向走,離清緣問檀秋祝。
檀秋祝:“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