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郎雖作中原人打扮,眉目也生得精緻秀美,但那隨意編成一股落在肩頭的麻花辮,發色卻是一看便知不是中原人的極淺棕褐色,在日光的傾照下流出琥珀般的光澤。
他額前微卷曲的碎發下,那雙眼瞳也是中原人斷不會有的碧綠顏色,此刻他正一臉冷淡地盯著眼前車馬,手中又彈出一隻蠱蟲。
——真的是簷如歲。
那蠱蟲被檀秋祝的紅傘頃刻擋回,落地碾作粉塵,但簷如歲臉上表情沒一點變化,只是問:“離清緣呢?”
說起來,檀秋祝和簷如歲確是算認識的。
畢竟以往每年檀秋祝都要到落風村來看離清緣,陪她小住一些時日。但往往那些日子,簷如歲都不大愛見她,只喜歡自己待著制蠱。而後來離清緣同簷如歲成婚時,檀秋祝則屍骨都不知寒了多久了。
所以說,上一世,兩人正式見面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關心別人未過門的妻子在哪,不大好吧?”檀秋祝的聲音依舊溫溫柔柔的,但卻多了幾分與他本人調性極不符的挑釁意,“下月初三,我與阿緣喜宴時,你自會見到她。”
......等等,下月初三,不是說的定親宴嗎?怎麼又變成正式喜宴了?有人問過她的意見了嗎?
離清緣摁著額角,把目光投回前方,想著再看一會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先逃走,把這戰場留給這兩全自動扯頭花的男人。
“哦?”簷如歲嗤一聲,滿臉寫著“你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地道,“你竟還敢娶離清緣?”
“當然。”檀秋祝輕撫過自己的紅傘面,未語人先笑,“你同阿緣一起長大,算她半個孃家人,喜宴會為你留個上等座,記得來。”
“喜宴?可以。”簷如歲摩挲著手中那柄竹笛,長睫傾覆下來,再抬眼時竟是露了個極具殺意的笑,“下月初三是吧?”
“那新郎該換人做了。”
簷如歲緩緩吐出這句話後,便冷哼一聲,手中竹笛豁然往前劈去,斬開一片青綠長波。說時遲那時快,面對對手的突然發難,檀秋祝倏地轉動紅傘,當即旋開八骨傘面遮擋,碧桃花如墨般大片潑開,將這所有力量撥回簷如歲身側。
眼見長波回襲,簷如歲動作也足夠快,飛身一側便落到了別處,青綠長波劈落地面,聲響震天,頓時給那一大片地方砸出凹陷的痕跡,深得快要崩裂。
這一刻,檀秋祝和簷如歲二人隔著這道裂痕對峙,冷冷望過去看彼此的眼睛,都幾乎確認了對方也是重生的。
這陣詭異的歇戰沉默中,仍在馬車裡的離清緣頭疼得卻要炸了。她實在是想不通,這......怎麼就突然打起來了?
而且,簷如歲怎麼感覺精神也不太正常啊?這還是她記憶裡的那個最好騙的傲嬌明朗少年郎嗎?
要不...還是先跑吧?
離清緣這樣想著,抬腳小心翼翼下了馬車,卻沒想她剛剛落地一瞬間,那本還在沉默對峙的二人,忽就轉頭齊刷刷看向了她。
離清緣:“......”
她幹笑了一聲:“...馬車裡有點悶,你們繼續打,繼續打,不用管我。”
可下一秒,那兩道本還在原地靜止的身影卻都剎地朝她掠飛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