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講吧。”他長手長腳，炒菜正合適。
“我前段時間偶然看到的，說從生物進化的角度，猜測人類終極起源……”她說到這兒，看他忙中偷閑的轉頭來瞟了她一眼，馬上意識到，不對，他是學這個的！立刻為自己打補丁，“哎，我當個異想故事來說的，你等會兒不許糾正我。”
他盯著鍋裡的菜，寬和地點頭笑她，“好，我聽著。”
她不放心，偏身去窺看他表情，他一轉頭，兩人對視著，他湊過去飛快親她一口，提醒她：“快講吧。”
“……”她於是流暢地講下去，一直到他把菜端上桌，兩人邊吃邊說，像在聊一個有趣的話題。“所以，人類要麼是生存在底下的，要麼是起源於別的星球，並不是地球的原住民。”尹穎總結那個假說的結論。
他只欣然聽著，真的沒糾正也沒插嘴。“那你更支援哪種猜測？地表人和底下人，還是外星起源？”
“我其實覺得，地表人和底下人的可能性很大，要不為什麼，我們至今沒有探秘過地心。而且有種地平說，你知道麼？聽起來好像缺乏常識，可是常識是哪來的？地球如果不是圓的，是不是有更多可能性……”尹穎認真說著，有聽眾的感覺實在激勵著表達欲。像她這樣沒有明顯特長愛好的人，往往有個令人著迷的興趣點，是生活以外，快樂的源泉。掙脫了繁重的生活鐐銬，她有顆嚮往奇幻世界的心。
“嗯，這可能是另一種起源說，你知道印度教麼？”他想起一點相關的宗教傳說，講出來權當交流。
回樂家園的路上，尹穎在想接下來的新工作，明天要盡早回複給 roger，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提前預備起來。還有鄧總那裡，能不能同意她轉調，還有很多關卡要過。她同時想起，以前供應鏈中心有個經理想轉調營銷，結果供應鏈的老大不肯放人，最後鬧得很僵，當事人一不做二不休，提了離職，打算走離職再入職的彎路，沒成想，兩邊的老大出於多方權衡的考慮，不犯著為這一件小事兒弄得以後不好相見。她左門出了之後，右邊的門關上了……
她把這段故事講給熠輝聽，最後感慨：“所以，不能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哪有缺了你不轉的部門呢，缺了誰，團隊都照樣運轉。”
“那你要是轉調的話，會遇到這樣的難題麼？”熠輝陪她坐在後座上，替她擔憂。
尹穎剛剛已經在考慮，她覺得還好，她現在的處境，說來真該苦笑，正是轉調的好時候。不知道在鄧總心裡，是不是在等著她自己提……“我應該不會這麼麻煩，我在現在的部門也沒有那麼重要。要轉調的部門也是新組建的，不會有什麼阻力。”她寥落地說。
“我覺得，不管是怎麼變化，人還是最重要的因素，所以，你要去新團隊，團隊成員怎麼樣？尤其是負責人。”熠輝不太發表意見，除非特別關心。
說起人，尹穎自己先笑了，她也是很看重人的，如果産業基金中心的老大不是羅衡，她想她是不會考慮的。一板一眼的高管她見多了，他們這些人看重的品質和內心對團隊成員的要求，她這麼多年來，越來越清楚，她無論如何都不是這些人心目中的最優選，多的是八面玲瓏敢拼敢搶的姑娘小夥排著隊要上。職場拼殺，選攻擊力強的人，無可厚非，沒什麼，尹穎在時間和精力上都不允許，拼不過他們，她認了。可羅衡在眾多優質選項裡願意選她，還做了很長的鋪墊，同意等她做決定。她自己沒意識到，她其實已經在情感上做好了判斷。
“新團隊的負責人很好，如果不是跟他溝通特別順暢，我大概不會考慮轉調的。”
“嗯，那就好。”他放心地點了點頭，有了好相處的人，才有好完成的工作，他希望她工作順利，悄悄轉頭看她微微發亮的鼻尖。
尹穎第二天一早發資訊回複羅衡，她發完，心裡大概有個預期，這位領導假期醒不過來，大概中午 12 點前，都維持在混沌狀態。不管怎樣，這樣重要的決定，在她這裡，還是得一早，上午九點鐘正式發出，顯得頗有儀式感。
沒想到，一直到下午三點多鐘，羅衡才打電話來。尹穎本來坐在沙發上，給友友的夏季園服加固紐扣，小襯衫上一排扣子一一縫過去，不然沒穿兩天，釦子就找不到了。被他電話打斷，才一接起來，就聽他剛起床的聲音，倒是沒有起床氣，一股興奮勁兒：“喂，恭喜恭喜，尹穎，你做出了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副總監的位置留給你，開不開心？”
這確定頭銜怎麼聽起來像超市門口派發小禮物？！“開心……”尹穎言不由衷，其實有點兒愕然，“這個副總監，是你認真想好的麼？我所有履歷都在眾聯，沒有基金管理經驗。”她這人實在誠懇有餘，在羅衡眼裡，有點兒多餘。
“你什麼意思，質疑我的管理能力是不是？”他的過人之處，一醒過來就思路特別清晰，“哎，我跟你說，我醜話先說前頭，我的管理風格可是相當獨裁的，你最好現在就適應適應。”
“從下午三點十分五開始適應，行麼？”她答應了，轉頭還是好意和他商量：“領導，或者，我從你助理開始做起，頭銜掛得太高，壓力也很大。”
羅衡在電話那頭，但尹穎聽到電波裡傳來他的哼哼聲兒，“我助理是寶玲，你想搶寶玲的飯碗，我會告訴她的，看你們以後怎麼相處？寶玲可是個小心眼兒！”
尹穎無語了片刻，這人……
“那個，尹總，我跟你透露一個咱們中心高層才知道的秘密，你想不想聽？”羅衡這會兒正從床上坐起來，拉開臥室的落地窗簾，一片光明。
尹穎這頭沒看到光，聽到“嘩”的一聲，“什麼？”她被迫預設。
“專案獎金可是和頭銜掛鈎的，我跟你說，我制定了超高的激勵金比例。你知道你們老鄧頭年薪多少吧，咱們第一年好好幹，爭取你年終到手和他持平，明後年咱們遠超過他，但不讓他知道，你說棒不棒！”他站在窗前曬太陽，樂得滿臉生光，覺得自己比太陽更閃耀。
尹穎聽著，在心裡哼他，這是進入領導畫餅環節了麼！但總的來說，據尹穎所知，以羅衡以往的戰績，他不是誇大其詞的人。能談錢的領導，都是好領導。尹穎想，副總監就副總監，大丈夫能屈能伸。
“嗯，感謝羅總，那就請多關照，我要做副總監了。”終於談妥，尹穎自己心裡也鬆了口氣，想起一些細節來，索性一次和羅衡說清，“對了，我要是走轉調程式，估計鄧總那邊得提前打個招呼，我手頭工作會安排好的，繼任者也會建議給他，但你跟他提的時候，還是委婉一點。”
羅衡對這些胸有成竹，他不打無準備的仗，“ok，尹總放心，不會得罪你的老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