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愛看他做黃米饃饃,”竹音說,“後來我還去網上買過呢。”
“怎麼樣?好吃麼?”姍姍對這世上所有能吃的東西都抱有信心。
竹音回憶著點頭,“不錯,好吃的。”同時看姍姍喝了口鹹奶茶,伸頭往杯口了瞄了瞄。
她想著,是不是口味不佳,補充問:“要不要給你來點兒冰塊兒?”
姍姍馬上點頭,這大熱的秋天兒,“要要要,給我多來幾塊兒。”
竹音起身去冰箱裡取了一杯冰來,打算讓她適量加,意思一下就好。轉頭回來的功夫,看見姍姍的爸爸田老師來了,站在女兒身邊,目光從她手裡的冰,轉移到姍姍臉上,他沉聲提醒她:“你怎麼能喝冰的?”
姍姍提著氣,“我怎麼不能……”忽然想起來,她這兩天確實不能,臨時改口道:“你不是在洗碗麼?怎麼跑這兒來了?”
竹音聽了便明白,知道這小姑娘是在生理期,順手把裝著冰塊杯子放在水槽裡,沒拿出來。
“我得看著你,別跑來給人添麻煩。”元欽操著顆做父親的心。
竹音挺理解的,笑著請他坐,客氣道:“沒做什麼好吃的,難得姍姍捧場。”她說著添了一副碗筷來,請他一起的意思。
誰知他女兒先不滿,嘟囔著:“我可沒給人添麻煩,江姨一早請了我的,人家可沒請你,你才是添麻煩呢!”
“田珊姍!”
竹音趕緊打圓場,“請了請了,現在請,菜不是還多著嚒,多一個人剛好,趕緊吃你的。”她朝姍姍用力看了一眼,小孩子到這個年紀最愛拆臺,她想起自家兒子那時也是這樣。
姍姍悶頭哼哼著,狠狠夾了一筷子洋蔥,嚼在嘴裡,“嘩啦嘩啦”的脆甜。
元欽看著她吃,有一刻鬼使神差,覺出她吃飯時的側臉,長得越來越像她媽媽,他怔住了一會兒,沒聽清姍姍和新搬來的女鄰居在聊什麼。
不知說到哪裡,姍姍忽然用胳膊肘碰碰爸爸,說:“江姨畫室裡有一整面牆的大書櫃,裡面好多書,爸,有和你的一樣的,有那個叫啥,名字太長忘記了,你去看看,還有好多畫兒,可好看了。”
她這麼一說,大人們只好站起來,一個不好意思不帶去看,一個不好意思不去看。
“你是畫家?”元欽問。
“哪裡,”竹音走在前面一點,笑著搖頭:“我那是雜物間而已,不是什麼畫室,逗姍姍開心的。”
元欽跟著走進去,參觀的心態,看到屋裡的陳設,像個私人工作室的模樣,又有點兒隨意,不拘小節。書櫥裡的書脊,他草草瀏覽了一遍,是有一些和他一樣的藏書。“聽姍姍老是叫你江姨,你姓江麼?”他在書櫥前,轉頭問。
“嗯,江竹音。”她爽快地回答,這名字還是當年她爺爺給取的,爺爺以前是戲班子裡的,唱歌仔戲,有點陳舊的藝術氣質。她後來學播音主持,也沒學出什麼名堂,畢業在本地電臺工作了一段時間,認識了老秦之後,就稀裡糊塗地結婚生子,著急忙慌劈頭蓋臉一直忙到這時候,終於活明白了一點。
他聽了,覺得這名字好聽,但沒放在嘴上贊揚,名字好聽也沒什麼大用處,人生不一定好過。他從女兒那兒聽說了,知道她才離了婚,一個人過。他想,他也差不多,姍姍明年高三,等上了大學,他就解脫了,他常常在心裡勸自己,再堅持堅持,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剩下這兩年,也很快的。可是,說解脫,打哪兒說起呢?離婚就解脫了麼?困局這東西,怪不到婚姻上,離一百次婚,也難脫困。
這道理,他懂。
所以他轉頭時遇上她笑盈盈的眼睛,覺得她有種赴湯蹈火歸來,萬事皆休的雲淡風輕。
臨出書房,發現她房門邊,擺著臺不小的智慧酒櫃,琳琅滿目,頗有一些好酒。
“興趣愛好?”他笑著問。
竹音呵呵彎著嘴角,解釋: “一點小愛好。”
“嗯,是個好愛好。”他認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