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竹音奉茶時,主動解說:“我前夫有一家做智慧製造的公司,進入市場比較早,做得還不錯。我呢,就主要靠前夫活著。”
愛萍端了茶盅到嘴邊,十分配合地,又笑了笑。
“聽姍姍說,你平常特別忙?我還一直以為體制內,工作節奏穩定呢,我真是孤陋寡聞。”竹音拋磚引玉,也打聽打聽對方。
“我們是招商的工作,壓力比較大,經常要出差,看專案,學習交流都很多。所以,家庭就難免顧不上,還好,姍姍爸爸一直很顧家。”愛萍說,她臉上總帶著層若有似無的笑,像襯衫上繡的花邊,怎麼洗也不會掉色的那種。
她們說著話,聊著些可有可無的話題。有夜風吹進來,竹音看房子時特地選的邊套,通透。
風,把她們面前的茶煙,吹散出去。
竹音這天晚上睡得早,她在音訊網站開了個自己的賬號,經營起自己僅剩的一點播音小特長,效果還不錯,一週開播三天,忙完了就早點睡,第二天和明彩約好,陪她去做熱瑪吉。
對門田老師家睡得晚,不是因為女主人回來了,而是因為元欽在臥室的書桌邊挑燈寫一份報告,申請經費。他想給學校高年級的聾啞孩子配一種手套,裡面裝備了精細感測器,可以模擬手語動作,然後轉化成文字和聲音,顯示在手機上,這樣,聾啞孩子們就能有機會去參與殘奧會的籌備工作,能夠和人交流。
愛萍洗了澡,坐在床邊拿毛巾擦頭發,她不喜歡用吹風機,覺得熱風傷發質,也怕吹風機噪音吵醒睡著的婆婆和女兒。從前,元欽總說她,頭發沒幹透,就上床,她聽多了,很厭煩。現在,他們久不在一起,她有點兒懷念他常說的那些數落她的話。她每隔幾個月,回這個家一趟,一般會住上一到兩晚,住元欽這間主臥,睡這張雙人床,當年他們結婚時買的,沒換過,一如當初。
人也還是當年的人,差了點當年燕爾親卿的熾烈。也不要緊,總是男女的本能,差點意思就差點,關了燈都一樣。通常,都是她主動,他在她心裡是“膽小鬼”嘛,當然也不指望他。好在床上的男人像手扶拖拉機,搖把啟動了之後,都可以全自動駕駛,不差什麼。難得糊塗,糊裡糊塗才能過得好,清醒的人,命短。
“元欽,睡吧!”她擦好了頭發,柔聲說,邀他上床的意思,隨手把毛巾放在床頭櫃上。
他面對著電腦螢幕,無聲,敲鍵盤的手指停了一刻,目光掃過那條擦濕的毛巾,他討厭濕了的東西亂擺亂放,前兩天才厲聲教訓過姍姍。“不了,你先睡吧,我還有事沒做完。”他長夜裡的低語,手指又跳動起來,房裡只剩“啪啪”的鍵盤聲。
她凝滯了一會兒,仍舊柔和的聲音:“元欽,咱們還沒離婚。”
“嗯。”
“你想離麼?”她問。
敲鍵盤的聲音沒停,他反問:“你工作還順利麼?”
“可以,現在,我這個年紀,46 了,也不太可能再往上了。”她談到工作,目光越過男人,看向空遠的窗外。
“和老李的關系,也順利麼?他不再拉你一把了!他才剛剛高升。”他盯著電腦,沒停過。
她聽了,目光馬上調轉回來,凝在元欽側臉上,露出一點精深的女人特有的寒光。他從前從來沒像今晚這樣,正面問過她,和老李的關系!“他也到,同時兀自起身去關了房裡的大燈,一下子暗下來。
元欽聽見她重又坐回床上,重又問他:“你想離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