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累了吧!”他脫了外套,順手放在玄關櫃上,也不多言抱歉的話,一手解著自己袖口,一邊在餐桌邊坐下來。
她已經先吃起來,她慣常不愛等人,這點他知道。
“累倒沒多累,不過,等人容易餓。”她抬頭來說,下酒菜已經被她吃掉一半。
他心說,你不等人也容易餓,抬眼看了一圈桌面,“嗯,感謝你,還給我留了一半。”他說,自己給自己倒上了酒。她今天準備了威士忌,洋酒的酒勁上得快,她精心準備,看他端杯喝下去的時候,有種兔子精看唐僧的心情。
“你來晚了,自罰三杯吧!”她把酒瓶子朝他推了推。
他當真的倒酒,笑問:“這麼認真麼?”
“那當然,我這兒可沒有隨便的人。”她盯著琥珀色的酒水,眼波一轉,“我數著數兒呢!”
他眼睛含著點疑惑的笑意,盯著她表情看,覺得她今天有哪裡不一樣,可一時又說不清,於是真的連喝了三杯。
酒差不多了,就得講故事,況且男人不能真的被灌醉,醉了就完全不行了,更何況眼前這個男人,到底行不行,還是個未知數。她掌控著進度,故事多著呢,張口就來。
“哎,你上次問我的那個問題,我現在想好了,我回答你吧!”她說,開個好頭。
“哪個問題?”他愛聽她的故事,她說什麼,他都愛聽,想了想,想起來了:“為什麼離婚那個?”
她眼睛明亮異常地點點頭。
“嗯,為什麼?”他有點兒不信,她怎麼肯說。
“因為我不愛他了!”她說著實話。
“那你愛誰?”他問。
“我自己。”她笑眯眯地舉杯,喝下一大口,篤定道。
他聽了,點頭,“那為什麼不愛他了?”
“他啊,我前夫,”竹音認真邊想邊說:“他要愛的人太多了,我都替他累得慌。你看,他的女助理,他愛了好幾個;客戶經理,他也喜歡;新認識的小妹妹,也親自照顧;小妹妹的小姐妹,他覺得也不錯……”她說完,搖頭:“一個這麼忙碌的男人,我哪好意思再摻和呢,趕緊撤了,就離了。”
“哦,”他沒什麼情緒變化,這種故事,萬變不離其宗,都大差不差,他打聽一點兒細節,“他這麼忙,你是聽說的?還是看見的?”
“先聽說的呀,聽說得多了,自然就看見了。”她饒有興趣地描述,隔岸觀火、時過境遷,想起一些有意思的邊邊角角,說給他聽:“你知道吧,這種事兒的傳播速度,屬於自帶流量,人人都愛聽,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娛樂專案。”
他認可地點了點頭,深有體會。
“我最開始覺得不至於,哪有傳言說得那麼花樣百出,結果隔行如隔山啊,不能隨便揣測別人的愛好和能力。我有一天,開他車,儲物盒裡有一盒避孕套,開封的,我開啟看了看,裡面只剩一個了。”她這些話沒對誰說過,是要喝了酒才能說的話。但其實,喝了酒她也不肯說的,是恰好,他問起。“你會在車裡常備這東西麼?”她忽然抬眸來問,問得人措手不及。
他表情如常,搖了搖頭。
等他搖過了頭,她接著講那些趣事。ktv 的賬單啦,公司裡的正面交鋒啦,出差路上的突擊檢查啦,總之你有張良計,他有過牆梯,曠日持久的鏖戰,誰也沒佔到誰的便宜,時間卻流逝得像潮水一樣。她最後舉著酒杯,說:“你不知道吧,離婚律師的傭金抽成非常之高,是以所分割的共有財産總額為基數的。我們後來想想,不劃算,都是血汗錢嘛,擱不住這麼折騰。”她說到這兒,停了,呵呵笑了笑,當然,那是在折騰了幾年,誰也沒好過之後。
他聽著,覺得這種婚姻裡的內耗,本質都差不多,形式倒是各家有各家的特色。
他抬手給她倒酒,故事真好,是對著知心人才能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