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想那通飛機起飛前的電話,還有盛明謙的那句我還……
後來飛機落地,他們來了海島酒店,又過了一天一夜,期間盛明謙給他打了三通電話,十六條資訊,但都沒再繼續說過‘我還’。
他也沒問。
離婚協議那天的事,葉淶還記得清清楚楚,晚上他開車從孤兒院出發,在院子裡停車抬頭,站在二樓的人影,書房裡濃厚的煙霧,桌子上滿是煙頭的煙灰缸,煙霧後盛明謙發紅的眼,挽到手肘處的襯衫袖口,解了兩顆釦子還有些歪的領口,手指間明明滅滅的紅色火光。
盛明謙的臉跟那團煙霧一樣,青灰色的顏色,隨著煙霧往上升起,又鋪滿房間,刺得他眼睛疼。
除了眼睛,還有無邊無際,又無能為力的痛感。
那跟他時不時發作的痛症不一樣,那時他清醒,感受清晰,包圍著他的每一寸面板,是密不透風的痛。
除了關於盛明謙的,還有什麼呢?
離婚協議,盛明謙給他拿的簽字筆,旁邊有一個沒開封的牛皮紙袋。
還有……
“我想變成海鷗。”一直發呆的廣浩波突然開口說話,打斷了那些讓葉淶喉嚨發緊的回憶,散開的視線重新聚焦,眼底是又一片撲上來的浪花。
我想變成海鷗,這話很孩子氣,但此刻的葉淶也想。
“我也想。”他說。
“海鷗從哪裡來?”廣浩波託著腮,一臉疑問。
“可能,是從大海的另一邊,從很冷的地方飛過來的。”
“白色的,灰色的,翅膀有點兒黑色。”廣浩波指著那些海鷗,一個一個數著,“一隻,兩只,三隻……”
葉淶的視線也跟著廣浩波的手指去看那些海鷗,看到更遠處,胳膊一抬:“小波你快看,那邊也有一隻,是純白色的。”
“真的,在帆船那邊,好漂亮。”
“真的很漂亮。”
陳宇川的婚禮在海邊的沙灘上舉行,除了他們這些朋友,還有一些遊客自動加入,葉淶跟廣浩波站在旁邊的角落裡。
看著相愛的人手挽手走在一起,說著誓言,親人朋友的祝福,葉淶一直在認真聽。
以前他覺得,婚禮,戒指,誓言,這些好像都無所謂。
現在葉淶才明白,他不是無所謂,只是因為他沒有,真正這樣近距離感受過相愛人的婚禮,心裡還是說不出來的羨慕,垂在身側的手指在褲縫上撚了撚。
手心裡空空的。
婚宴在度假酒店的宴會廳,有遊客認出葉淶,跑過來跟他拍照,還有人趁機打聽他跟盛明謙和好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