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榮還困著,並沒聽出什麼異常,“哎,我跟你說,還真是巧了,我前幾天出任務跑二區來了,現在正在二區接受治療,昨天還跟他們一起吃飯來著。”
還活著。顏尋之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手一軟,通訊器直接掉在地上。
她攤著陷進軟綿綿的棉花枕頭裡,好像平生第一次能順暢呼吸,急促的喘了好一會。然後慢慢平複,拽著通訊器的繩把它拉上來,聽通訊器那頭衣榮急切,“喂?喂?顏尋之?你幹嘛呢?”
“沒拿穩,通訊器掉了。”
“……”
衣榮無語,“我耳膜差點被你炸穿!就個通訊器你就不能拿穩點!”
顏尋之哈哈笑,把聽筒貼在耳朵上,聽了一會衣榮吐槽,聽見她說要掛時才突然出聲,“我受傷了,手不好,握不住。”
植皮都增生長到一起了,她倒也沒撒謊,確實不好握。
衣榮不吃她賣慘的這套,“那少給我打通訊。還有什麼想問的嗎?沒有我掛了,睡覺呢。”
“舒遲死了。”
顏尋之說完,握著聽筒,聽見對面沉默的呼吸聲,忽然無聲笑了。怎麼會那麼相似,她說這話時怎麼下意識在模仿孔唯。
好像她只是個傳遞者,資訊的內容與她無關。
衣榮那邊沉默了一會,語氣艱澀的問,“怎麼死的?”
“據說是精神輻射。”顏尋之把孔唯告訴她的又再次複述給她一遍,最後問,“……你覺得我該去嗎。”
短暫無聲後,衣榮說,“看你自己。但如果是我,站在你的身份上,我會想去。”
顏尋之有些動搖,“我知道了,我想想。”
衣榮不想趕她,“我只是說我自己。”
掛了通訊,顏尋之有些漫無目的。當初跟她和衣榮出任務的混排向導死了,後來上過地面的搭檔有幾個死了,在地面的沙子裡也不止一次刨出過屍體。
舒遲至少有屍體、被帶回了地下。
即使列車的終點都是奔向死亡,好像也區分出了一二三等座。即使沒有意義,她也在死亡那刻坐上了一等座。
顏尋之眨眨眼,感覺眼眶幹幹的。為什麼沒眼淚呢,她明明那麼愛哭,此刻卻好像哭不出來。
為什麼呀,因為習慣了嗎?
誕生在地下,誕生在邊緣白塔,早就知道他們是會死的。迎來送往過太多,有數不清的人無聲無息、沒有告別就離開。
死亡不過是地面結束任務後的一個告別。人的緣分很奇妙,許多人即使活上一千年仍然是沒有告別的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