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鑽進鼻子的那一刻,溫黎想明白了。
從“聞辭”的那封信開始就是一個局,故意以殺人的罪行把他抓過來,不通知任何人,他們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僅將他放在一個飄滿楊花的牢房裡,還拿走了他全部的藥,就是有人要自己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
溫黎喘著粗重的氣息,大汗淋漓,渾身都濕透了,像是水澇的一般,臉色蒼白著勉強地支起身子,抬起手將小指頭放在唇間用力地吹了起來。
這是沈清泉教的本事,哪怕沒有哨子也可以喚來信鴿,用力地扯下了一片衣角為紙,咬破了手指劃出血珠為筆,寫下了一封信,然後塞進了信匣子裡。
“拜託你,幫我……幫我傳出去吧……”
虞苑發現信鴿的時候已經出了京城,在看見內容後立刻調轉馬頭飛奔回到溫府。
溫書禮一接到訊息就派人出去找,整個溫府的人都散了出去,還借用了聞言殷的禁軍,用了整整一個時辰才找溫黎。
在一個破敗的牢房裡面,滿是楊花飄過的痕跡,這麼瘦弱的一個人縮蜷縮在一起,荷包被緊緊地攥在手心裡,靠在鼻子旁邊,可是已經呼吸不了多少氣息了,臉色憋得通紅。
溫書禮看見早上還好好的一個人竟然變成了這副慘樣子,差點兒腳下不穩昏死過去。
太醫院的所有太醫全部湧進了溫府,黑壓壓地跪到了一片,全部圍著溫黎打轉,整整一夜才讓他的情況好轉。
院判渾身都是汗,喘勻了氣才道:“這個草藥香囊是太子殿下讓微臣配的,裡頭還摻雜了殿下的血,本就是可以抑制小公子病症的東西,幸好小公子隨身攜帶著,如果沒有它,或者發現時間再晚點,小公子恐怕真的就……”院判頓了一下,也不敢再繼續說了,然而接下來的話眾人都心知肚明。
溫書禮的臉色非常不好看,是在他波瀾不驚的面上從未見過的陰鬱低沉,雙拳捏得“咯吱”響,沉沉地丟下一句“好好照顧阿黎”便離開了。
陳相府。
陳之昂正悠然自得地品著茶水,抬眸看了溫書禮一眼,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呦,這不是溫相嗎,什麼風把你給……嘶!”
溫書禮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陳府的護衛都攔不住,一上來就揪住了陳之昂的衣襟,猛地往牆上一摜。
明明是一個看起來就文文弱弱的書生,沒想到爆發力這麼強,撞得陳之昂後背生疼,齜牙咧嘴地怒道:“溫書禮,你發什麼瘋!”
溫書禮的額間的青筋凸起,他已經在極力地忍耐著自己的脾氣了,沒有把手直接掐在陳之昂的脖子上,咬牙切齒著,“我看你才是瘋了,我跟說過我們怎麼鬥,怎麼不合都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不能牽扯到旁邊,你是怎麼敢對我的阿黎動手的。”
城西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陳之昂自然也有所耳聞,也知道溫黎深陷其中,看溫書禮這副六親不認的模樣,怕是受了不小的傷害,恐怕還危及了生命。
然而陳之昂反應更加激烈,像是被侮.辱了一般,緊緊地抓著溫書禮的手腕,“你瘋了吧溫書禮!你我雖是政敵,從來就意見不合,但我再怎麼樣也不會把手伸到孩子身上!”
“這種事情你難道是第一次做了嗎?”溫書禮陰冷道。
“什麼?”陳之昂蹙緊了眉頭,不明就裡地看著溫書禮,然後將他的手狠狠地甩開,“你放什麼屁呢!”
見自家大人掙脫了束縛,不敢輕舉妄動的護衛們才湧了進來,把溫書禮擋在了身後,七嘴八舌地問道:“大人,你沒事吧。”
陳之昂被吵得心煩意亂,怒道:“滾,都給我滾出去!”他揉了揉發疼的太陽xue,“我知道你著急,但你先別急,瞭解瞭解情況再說啊,我們兩個到底誰是莽夫!”
那不是任何不想幹的人,是他的寶貝,是他從小捧在手心裡長大的無價之寶,是任何人不可觸犯的逆鱗,無法觸碰的底線,哪怕是拼了命也會保護好他。
溫書禮的情緒難以平複,在那兒不停地踱步,“我冷靜不了,此事就是沖著阿黎而來的,不,阿黎乖巧懂事,與人為善,人人都喜愛他……”父親誇贊起自己的孩子來可謂是如滔滔江水一般,被陳之昂無情地打斷才停了下來,“他從未與任何人樹敵,都是因為我,是沖著我來的,燕王?”
陳之昂整理著自己被扯亂的衣襟,掏了掏快聽出繭的耳朵,吹鬍子瞪眼著,“溫書禮,如果我是你現在當務之急是把真兇抓到,給你那寶貝兒子洗刷罪名,比你在這裡猜來猜去要有用得多。”
“我早就拿到了陛下的手諭,命令京兆尹全權調查此事,如果真的是你,我也不會放過你。”溫書禮睨了陳之昂一眼。
陳之昂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繼續喝著他剛剛還未喝完的茶水,“那你來找我幹嘛?質問我?還是提前告訴我這個“幕後黑手”一聲?溫書禮,你現在可不相信任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