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嶽和陳權柄兩人正在喝茶,不過看得出,兩人聊的東西都很沒有營養,醉翁之意不在酒,蘇嶽見陳帆回來,他起身向陳權柄告罪一聲,藉故公司有事,讓阿蘭和阿朵招呼客人,很顯然,蘇嶽並不想參與到陳權柄和陳帆之間的事情上來。
蘇嶽走了,阿蘭和阿朵給陳帆和陳權柄添了茶,兩人也離開了客廳,偌大的客廳裡,便只剩下陳權柄和陳帆兩人。
陳帆自顧自地喝茶,瞥一眼對面坐著已然白髮蒼蒼的陳權柄,語氣平淡地說道:“院長真是稀客啊,可惜我還不是這間房子的主人,招待不周了。”
陳權柄端起茶杯,隨即又放下,他上下打量著陳帆,說道:“今天我來,是給你道歉的,我為前幾天對你做出的錯事,表達歉意。”
陳帆呵呵一笑,說道:“院長,你年齡擺在這,無論如何,你也是我長輩,我師父說過,人這一輩子,不分三綱五常,不知禮義廉恥,註定是一個渣滓,你給我道歉,我承受不了,你老一把年齡了,何必委身自己呢?”
陳權柄見陳帆提到禮義廉恥,臉上閃過一絲愧色,說道:“陳帆,我知道你有很大的怨氣,陳軍那個混賬想至你於死地,我的確不知道,你放心,他所犯下的過錯,會有家族的人對他進行懲罰。”
“沒機會了,他活不了幾天了的!”陳帆目光裡並沒有怒火,對於陳軍的死活,他訴說得很平靜,“如果你是來求我醫他的話,就請回吧,我是個小人物,不懂什麼大道理,更不是聖人,知恩圖報,有仇必報,這一輩子,更沒有什麼大的理想,找幾個喜歡的女人,醉死溫柔鄉,有幾個知心朋友,可以花天酒地,有幾個兄弟,可以兩肋插刀,僅此而已,我不會大度到救一個企圖殺死我的仇人。”
陳權柄杵著柺杖站起來,沉默了一會,說道:“知恩圖報,有仇必報嗎?,你母親懷著你的時候,身子骨弱,你父親忙於經營生意,好多次,都是我請老馬幫她開保胎調養身子的方子,你是早產兒,剛出生的時候,太小了,你在醫院的保溫箱裡呆了十多天……”
陳權柄說著,從身上拿出一個盒子,放在茶几上,“這是我為你準備的週歲禮物,那年發生了變故,這個禮物一直封存了十九年,你知道嗎,我們陳家的子孫,每一個滿週歲的時候,都會由老人用紅絲帶寫下兒孫的名字,期盼著歲歲平安,你有,我也有,陳軍也有,時代變了,親情或許變淡了,但是身體的血脈,卻不會騙人的,我給你說這些,是為陳軍求一條活路。”
陳帆伸手將茶几上的盒子拿起來,開啟之後,拿出一條紅繩,上面果然寫著自己的名字和年月生辰,他凝視著紅繩良久,對陳權柄說道:“如果那躺在床上將死的人是我,不知道院長你會不會也這樣求別人?”
陳權柄杵著柺杖的手抖了好一會,默默閉上眼,“不會,因為,你沒入祭拜祖宗的靈位,沒有進入過宗祠,你知道嗎,你的父親,這些年一直被罰打掃宗祠廟,如果有時間,記得回去看看。”
“我的父親到底做錯了什麼?”
陳帆的瞳孔充滿了血色。
陳權柄沉默了一會,說道:“他當年拿走了一樣東西,引來神隱會的追殺,差點讓宗族遭遇滅族的危險,有些事,你得去問你父親,還記得我身體裡的蠱蟲嗎?那就是當年我和你父親一起受的苦……”
“所以,我與陳軍之間,你選擇拋棄了我?”陳帆的臉上閃過冷笑之色,“如今,你不惜打一手悲情牌,也要救他一命?”
面對陳帆的質問,陳權柄佈滿皺紋的嘴角嚅嚅著,最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杵著柺杖,佝僂著身體朝外面走去,“我明白了……生死有命,罷了,罷了。”
陳帆盯著佝僂著身體的陳權柄蹣跚地走向大門,他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臉色變得奇差無比,當陳權柄差點被門柱絆倒的時候,陳帆緩緩閉上眼,終於開口說道:“我會回去的,我會堂堂正正的進陳家的祠堂,我會接回我的父親,如果有什麼敵人是你們懼怕的,大可不必擔心,父債子還,母仇兒報,絕對不會連累你們,看在週歲禮物的份上,我會救陳軍一命,至於他以後是癱了,還是傻了,與我一概無關。”
陳帆說完,手朝門一揮,一張紙朝顫抖著停下身子的陳權柄飛去,“另外,你們那邊如果有人認識那個什麼狗屁藤齋的鬼子,告訴他,不要以為剽竊了一點點祖宗的智慧,就以為可以隨便禍害他人了,他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上。”
陳權柄接過手上的方子,目光浮現激動之色,他知道,陳帆能給出解毒的方子,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轉過身,看著站得筆直的陳帆,不知怎的,他心裡隱隱有些後悔,後悔當初選擇錯了路,這樣一個挺直了脊樑的年輕人,才是陳家的合格的子孫啊。
“我替陳軍那個不孝子謝謝你了,如果你去京城,一定記得去看看你的父親。”陳權柄被四名男子攙扶著,蹣跚地上了車。
陳帆目送陳權柄離開,他的手放在胸口的玉墜上,喃喃自語道:“又是神隱會嗎?”
醫院內,陳權柄將方子遞到馬先雲手上之後,馬先雲盯著方子看了許久。
“我就知道,陳帆這個孩子,內心到底是善良的,老陳,你呀,以後就不要傷這個孩子的心了。”
馬先雲說完,走進中藥的藥房,取出方子上的藥材,反覆確認之後稱量。
陳權柄雙手蜷在袖子裡,臉上充滿了睏倦之色,“老馬,過段時間,我將辭去院長的職位,回到京專心養老,這院長的位置,恐怕還得你來當,張長山能力有,但是行事……”
馬先雲專心擺弄著藥材,他擺了擺手,說道:“西醫科不是有好幾名幹練的人物嗎,非得熬打我這把老骨頭,先不說那些沒用的,麻煩來了。”
陳權柄眉頭一皺,說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