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帆跟在父親的後面,穿過了那一道雕花木門,跨過九階石梯,進入到一間略顯陳舊的大廳內,大廳很寬廣方正,整個大廳全是木椽結構,正門對著的是一方古舊的牌匾,牌匾上寫著‘家居之風’四個篆體大字,牌匾的下方,擺放著一個寬大的方正椅子,椅子上披掛著一張黑色的熊皮,裡面正坐著一名體形消瘦的老者,此人便是陳家家主陳權山,今日的老壽星。
自老壽星以下,左右各擺開一套套方正的桌椅,桌椅對稱共三十二個位置,除了打頭的兩個位置沒有坐滿之外,其餘的皆坐滿了人,而且身後還站著或三個,或五個或一群與陳帆年齡相當的同一輩人。
偌大的木屋大廳,竟然還點上了對稱的蠟燭,屋內光線不暗不明,恰到好處,若不是各大梁柱上方設計有精巧的用電籠燈。
陳帆差點以為進了江湖聚義堂!陳帆把大廳的一切看在眼裡,頓時明白,陳家在紙醉金迷的社會保留著百年前的家族聚堂傳統,說明陳家底蘊非常深厚!
別的不說,像這樣類似古代達官貴人才擁有的古宅,早變成名勝古蹟保護區或者風景旅遊地了。
陳帆好奇審視陳家大廳之時,那些坐在位置上的、站著的人齊齊看向陳帆,他們大多數的人表情都充滿茫然和好奇,也有不少人目光飄忽,暗自在陳帆和他的大伯身上逡巡著,其中尤其以坐在陳權山下方的那一名有些禿頭的男子最為明顯。
坐在匾額下的陳權山,他混濁的目光從陳帆跨門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眨過眼睛,上下打量著陳帆,看不出他的喜怒。
古代的巧匠充滿了智慧,陳權山坐的那個位置,不光能夠將下面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裡,甚至能聽見大廳裡的任何響動,包括進門的那個地方傳出的聲音。
剛才還吵吵的陳永望和陳永盛從跨進門開始,就變得乖巧無比,彷彿剛才有關對陳帆的爭執,就像沒有發生過一般,在老爺子的注視下,兩人微微低著頭,走到老爺子的面前,朝老爺子跪拜下去。
白頭髮的是兒子,黑頭髮的是父親,自己的父親,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這是陳帆從後方凝視著父親向爺爺跪拜賀壽時冒出的念頭。
“帆兒!”
陳帆正思慮間,只見陳永盛輕輕伸手拽了拽陳帆的手臂。
陳帆頓時明悟,他凝視著坐在木椅上那枯瘦如柴卻面目慈善看著他的老人,就要行親人大禮。
然而,跪倒下去行完禮的陳永望卻兀然站了起來,冷眼凝視著陳帆,“沒有正名分,沒有拜祠堂先祖,哪有資格跪見老爺子。”
陳永盛聽見陳永望的話,並沒有立即站起來,而是跪在地上,挺著身子,說道:“爸,這是我流落在外的兒子,陳帆,他是你的親孫子!”
不等老爺子發話,陳永望冷哼一聲,手一招,他側面的立著的一群人挪開一個位置,一架輪椅推了出來,輪椅上坐著的,赫然就是和陳帆在蘇城有過恩怨的陳軍!
“永盛,看見了嗎,陳軍,我的兒子,他這一輩子離不開輪椅,是拜誰所賜,你說他是你兒子,陳家人有自己害自家兄弟的嗎?”陳永望的臉鐵青著,怒視著陳帆。
而坐在輪椅上的陳軍,此時看起來像五十多歲的人,他再見到陳帆,目光露出兇狠之色,用手指著陳帆,對大廳的人用沙啞而淒厲的聲音說道:“他……是他……害的我!他不是我們陳家的人,不是!!”
陳軍模樣悽慘,又坐在輪椅上,他一說話,原本就竊竊的大廳頓時像炸開了鍋一樣!
“天啊,剛才我還以為是哪個遠親,沒想到是陳軍?他怎麼老成這樣了?”
最先說話的是坐在陳老爺子下方的禿頭男子,此人是陳家的第二掌權人陳永福,如果說陳永望長得有氣勢,陳永盛身上有儒雅,此人身上,則給人一種陰險之感,他對面的位置自然是陳永望的,兩家之間平時交往最密切,陳軍坐在那,他是一早就知道的,如今他卻故作驚訝,顯然是想把事情挑大,讓陳永望和陳永盛兩人徹底鬧僵。
“他怎麼和老爺子一樣,坐輪椅上了,軍弟這是糟了什麼罪呀!”緊隨著附和的,是坐在陳永福右側的一名男子,此人是陳權山的二弟一支,和陳永福走得比較近。
“真的是這小子害的?呸,陳老三這一家子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啊,二十年前鬧一出,二十年後又鬧一出,這是存心不讓陳家過太平日子啊。”坐在陳永福那一邊的另外一名留著山羊鬍須的男子附和著。
就在下方的話越來越難聽的時候,輪椅上的老爺子一拍椅子扶手:怒喝道:“你們鬧夠了沒有”
場面被陳權山一下子壓了下去,他將目光掃向大廳,混濁的目光變得深邃,他沉默了數秒,最終將目光轉而看向陳帆,說道:“陳家多子多孫是福氣,既然我們是一家人,就該和睦,團結,陳帆,他是永盛的兒子,就是我陳權山的孫子,快到爺爺身邊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陳帆正想著如何應付接下來的場面,尤其是他的這位大伯,居然將他的兒子搬出來對付自己,這一招實在太狠,陳軍在蘇城做的那些骯髒之事,在他先打出悲情牌之後,即使被揭露出來,效果也會變得很差,因為大廳裡的大多數人,都有先入為主的概念,心裡一定想著是自己害了陳軍,此事必然不會善罷甘休,而且他從剛才的風言風語中,聽出族中人對他的父親似乎非常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