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精通奇門遁甲,陰陽五行八卦,梅花易數,師傅會的東西太多,太深了,深到路土一輩子都學不完,他就只挑了自己喜歡的東西來學,師傅那些高深的本領,路土只學會了一種。
最難的一種,那就是秘傳的摸骨算卦。
不問八字,不問名字,不看手相,只靠一雙手,靠摸,就能算出一切,這個秘術,就是天生為盲人算命準備的。
如今,路土靠著從師傅那學來的唯一本領,成為了富人圈子裡有名的算命大師,當然,有時候光靠秘術還不夠,路土十六歲生日那天早上,醒來卻發現師傅睡的那張床,鋪的整整齊齊的,行李,師傅的人,都不見了,只留給他一個灰撲撲的碟子,和一封信。
信很短,大概寫了那碟子的由來和用法,最後,信的末尾,歪歪斜斜地寫下這麼一段話:
“勿賣天機,莫負良心!吾徒切記!切記!”
那是師傅在告誡他,不可出售天機來賺錢,為人做事更不可辜負了自己的良心。
日子過的飛快,很快,路土就長成了一個大小夥子,獨自一人,懷著對未來無限的重進,坐火車來到了中國南方最大的城市闖蕩。
城市大,城市人多,人多的地方,人情味就淡,年輕的算命大師,走到哪都碰壁,沒人信他,沒人瞧的起他,在東北同鄉家裡,大師熬過了最苦悶的半年,剛開始,他吃同鄉的,住同鄉的,白天就出去找工作,後來日子久了,同鄉開始嫌棄他,給他甩臉色,到後來,每天晚上他一回去,同鄉一句話都不說,就開始當他的面,摔碗扔筷子。
漸漸地,算命大師開始把師傅的話往腦袋後面扔,一次機緣巧合,他經人介紹去給一個飯店老闆算命。
他還清楚地記得,當年自己第一次給人算命情景,寬敞豪華的飯店裡,他一臉的稚氣,拘束地站在桌前,他的斜對面,老闆翹著二郎腿,手裡端著杯茶,翻著白眼鄙夷地看他。
他開始說,說了沒兩句,老闆臉色就徹底變了,他開始正眼看這個北方農村走來的年輕人,他請他坐,又叫人給他上茶。
路土接著說,又說了沒兩句,飯店老闆突然像電打了一樣,跳起來,拉著他的手,要請他去樓上包間裡談。
他越說越自信,越說越沒了拘束和顧忌,他看著飯店老闆,放下高高在上的樣子,在自己面前彎腰低頭,給他端茶點菸,他喜歡那種感覺。
出門時,飯店老闆塞給他厚厚一塌錢,當年,那樣的數目,那錢足夠他連吃帶住,用一年的了。
“路師傅,有句話,我得告訴你啦!”臨走時,飯店老闆拉著他的手,語重心長的說。
“你要會包裝自己啦,你看起來太年輕啦,白板仔睇相,沒人信的啦!”
飯店老闆“啦!啦”地說,路土一下就記在了腦子裡。
沒多久,他就把自己“包裝”成了瞎子,他的衣著打扮,和人說話的語氣,開始變得穩重,老成,他慢慢接觸到富人圈,小老闆,中老闆,最後是藏在後面的大老闆。
很快,他就從同鄉那搬了出來,住進了樓房裡。
臨走時,他甩給同鄉半個拇指那麼厚的一塌錢,出門時,同鄉伸手去挽留他,他卻一甩胳膊,頭都不回地走。
這麼多年過去了,師傅的話,路土只留下,也只做到了一半,他始終認為自己做事,算命,還對得起良心,他從不撒謊,更沒害過什麼人。
他心裡不忘遠在老家的大伯,他自己花錢很節省,可每個月,他都給大伯家匯去不少數目的錢,他是個沒人要的孩子,沒有大伯的撫養和照顧,他早就餓死在東北農村了。
他還記得,狐大仙來的那個夜,大伯嘴裡留著血,把他緊緊摟在懷裡的一幕,他忘不了。
他也想念師傅,沒有師傅教授的本領,他也不可能在這個沒有人情味的城市裡,活的這麼有滋有味。
“勿賣天機,莫負良心。”
天機他已經賣了,他自認為自己是摸著良心賣的,而良心呢,他不敢負,也不能負,那是他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