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就像一片深邃的海,任憑年幼的路土再怎麼撈,也只能撈到些許魚蝦,這些和一望無際的大海比,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時間過的這麼快,轉眼間,他早已過了而立之年,現在,他也是師傅了,從後座看徒弟光禿禿的後腦勺,路土心裡感慨起來。
“師傅,您臉色怎麼這麼不好?您是不是冷?我再把暖氣開一點?”
“我沒事,開你的車!”路土把眼睛閉上,嘴裡輕聲回道。
“師傅,你說那個肖總到底是什麼來頭?能給咱們開那麼大的價……”徒弟還年輕,是個長不大的愣小夥子,對這個世界還充滿著好奇。
他現在才剛剛開始學習師傅的絕密技藝,他還太淺,淺得像一張白紙,所以路土每次外出去給人算命,他都只能待在富康車裡等著。
“跟你說了多少次?出來謀生,最重要的,就是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該問的,就別問,你怎麼記不住呀?你今天出門,是不是又沒帶腦子?”
路土一下發起火來,他今天總感覺怪怪的,心情比車窗外的陰天還要灰暗,他一發火,徒弟就不敢再吭氣了。車子裡除了轟隆隆的發動機聲,突然變得靜悄悄的。
白色的富康車,拉著路土,在車海曲裡拐彎的爬行著,最後好不容易,上了高速橋,就像一條蛇一樣,鑽進了漆黑的過山隧道里。
進入隧道的一瞬間,路土只覺得渾身一陣發寒。
車裡明明還開著暖氣,怎麼會這麼冷?
嘴裡哈著白氣,他把身子縮排了車的後座裡,不行,還是冷,於是他又把已經脫掉了的大衣重新穿上,摘下墨鏡,擦了擦鏡片上的寒氣。
路土一邊擦,腦子裡一邊在想,他在回憶,回憶電話裡,肖總說的那個小老頭,不知為何,一說起小老頭,他就想起自己那天做的夢。
夢,噩夢,夢裡的天地,黑壓壓的,全是毛,土腥色的毛,毛海里,狐大仙的臉,就像個怨毒的小老頭,盯著他說
“餓要你那對眼睛呀!”它那倒三角眼裡閃出的紅光,直刷刷地透過了路土臉上的墨鏡,射進了他的心裡。
一個冒充成瞎子的占卜大師,去有錢人家裡,給人算命,這個畫面,你現在看到了,那你是否往深裡想過?
想一想,還是沒什麼感覺?那就繼續往下看,很快你就能讀懂其中的恐怖出來。
路土,37歲,東北人,在南方這個繁華的城市裡,從事算命這個行當,已經十幾年了。
表面上,他是個瞎子,能讓人產生信任和同情,能給人帶來安全感的瞎子,可實際,他的眼睛很透亮,很靈敏,他以前還去測過,雙眼度數都是一點五,他當年要不是選擇算命這個行當,那差不多就可以去開飛機,或者當狙擊手了。
人們以為路土的世界一片漆黑,於是,人們在他面前,也就變得肆無忌憚起來,他們把自己藏的最深,最本質的一些東西,醜的,美的東西,一絲不藏地展現在他眼前。
比如,女人,他有很多年輕,漂亮,出手闊綽的女客戶,他坐在她們家裡,看著她們在自己面前一絲不掛地走來走去。
這畫面太美,剛開始路土還堅持的住,他就那麼坐著,眼睛,頭都不轉一下,他只用餘光看她們,當時他臉色平靜,身子裡的血卻在燃燒!
年輕貌美的女子,對路土來說是一道視覺的盛宴,可後來,男人在他面前,也開始光著身子晃,老的,年輕的,胖的瘦的男人,那場面,就像屠宰場裡的生豬肉。
他想吐,他開始覺得這個城市的富人,心理都有問題,為什麼這麼喜歡光著身子,在一個瞎子面前顯擺?
為什麼?這是一個高深的心理學問題,我沒法解釋,我只好來問你,假如一個算命的,或者按摩院來的盲人按摩師坐在你家,坐在你面前,家裡只有你們兩,你會怎麼辦?穿得一表正經,還是乾脆脫光了,就像你一個人在家時,赤裸了坦誠相待?
後來,路土開始習慣,習慣久了,也就麻木了,再後來,另一些更光怪陸離的事情,開始在他漆黑的墨鏡上,驚悚地上演著。
有一次,他應邀去給一個肥胖的商人看相。
他到時,發現胖商人家的門開著,輕輕一推,他就進來了。
進門的一瞬間,路土就聞到了一股子厚重的血腥氣,聞著血腥味進了屋,他就看到了那恐怖的,難以置信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