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那墨,往下看,她黑色的褲腿,居然是空著的,被風吹地亂擺,她沒有腳,她是飄著的。
她身上,一股子火腥子,混合著紙灰的味道,那味道濃,嗆人,可聞到路土鼻子裡,卻讓他感覺很舒緩,他那原本快被恐懼捏碎了的心,現在也漸漸放了下來。
碟仙!碟仙終於來了,這碟仙貼著他,貼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了,她是什麼樣子的,他以前從來沒見過,可路土聞到了那味道,他就知道,她來了,就像他們兩約定好的那樣,她終於出面,來救他了。
路土半躺在地上,揉了揉了眼,把目光繞過她的身子,向裡屋瞅,就看到一個尖嘴,滿身,滿臉白毛的狐狸,正把臉縮排身子裡,又把身子縮排了牆角,只把眼睛露出來,盯著碟仙在看。
它在抖,它被迫變回了原形,就縮在牆角里,在她的面前抖,糾纏了路土這麼多年的狐大仙,它居然也怕她。
現在路土的心裡,一小半是喜悅,剩下的一大半,還是被恐懼塞得滿滿地,那恐懼,已經和狐大仙沒什麼關係了,他心裡的恐懼,是來自她!碟仙!他信任的,陪伴了他半輩子的碟仙!
她一直藏在那個灰撲撲的小碟子裡,小碟子就貼著他的肉,藏在路土的中山裝裡,他們兩這是第一次見面,他卻沒想到,她是個強大到如此程度的存在!
她和狐大仙,都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可它如今,卻在她面前,像個認錯的嬰兒。
路土心裡,隱隱浮現出一種不好的感覺。
終於,她動了,她朝著狐大仙,輕飄飄地飛了過去,她邊飄著,邊說:“你為何呀,你為何要問奴家的身世?又去管,奴家是怎麼死的呢?”
她的聲音,陰柔無比,來自遙遠的古代,就好比的一個柔弱女子,在心上人面前傾訴一般。
“郎啊,你問也就問了,可你為什麼要把奴家容身之地,也毀壞呢?”
“郎呀!我的負心郎!它呀……它比你還狠心嘿!”她居然就站在狐大仙面前,開始唱起戲文來,那戲文傳人耳裡,就像有無數的冤魂在嚎哭,扎得人心疼。
她剛唱完,狐大仙就開始叫,它就那樣吱啦吱啦地叫,那叫聲,又尖又細,叫聲中,帶著恐懼和怨毒,很快,就有暗黃色的血從它的尖嘴裡,和閃著紅光的倒三角眼裡往外流,那血越流越多,狐大仙的叫聲也越來越虛弱。
沒多久,它就在牆角,化成了一攤濃,只剩下那灰白色的皮毛,像張樹葉一樣,漂浮在濃水上。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那個環繞著路土多年的噩夢,終於在碟仙現身後,徹底地消散了,躺在地板上,看著牆角狐大仙留下的殘骸,路土開始笑,他忍不住,他憋了太久了。
他的笑聲,剛開始還很小,很虛弱,後來,就越來越大,越來越爽朗起來。
窗外,陰雲開始散去,街道上汽車,人們的說話聲,模糊著傳到了二十三樓,傳到了屋子裡,屋子裡一下就有了生氣,陽光,就好比久違了的老朋友,在客廳,在整個屋子裡駐留了下來。
她還站在那,背對著他,她聽著他的笑聲,陽光透過了她的身子,撒到了路土的臉上。
她散到腰間的頭髮上,還有漆黑色的墨,在不停滴往地板上滴。
滴答,滴答!
路土笑夠了,他正準備站起來,離開這裡,想了想,他就停頓了下,他看著她的背影,他說:“謝謝你,要不是有你,我……你說,你這次想要什麼,無論如何,我都幫你得到!”
“郎呀,是真的?”她問,她的聲音依舊陰柔,婉轉,她還站在牆角,她還是背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