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孟白炎沒有死,那無瑕所做的一切便毫無意義,他那麼要強的支撐著走到了這一步,突然之間被全然推翻了。他成了別人攪動天下大局的一粒棋子,那麼多受戰亂之苦被無辜牽連的百姓又讓他如何能將自己容下!他選擇用死亡來結束這一切,所以走的那般的決絕與從容。
可是無瑕哪,若連你都走了,這天下毀不毀,滅不滅,又有何相干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鄭澈軒放聲大笑著,滿眼皆淚,他抹了一把,仰起頭看向了臨安城的方向。
好,你要走我攔不住,你若不活,我便拉了這整個天下為你陪葬!你泉下有知便來尋我,生生世世追魂索命,無止無休!
那一夜甚是不平,夜半雷聲大作,睡不安寧。
白炎自夢魘中驚醒,坐起之後才發現渾身溼透,大汗淋漓。
他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夢,只隱隱的覺得有一種痛在揪著自己的胸口,他來回踱了幾步,卻無法緩解,只能坐回到桌旁,拿起了白天的一卷戰報來看。
風很大,颳得門窗砰砰作響,他感到心煩意亂,卻說不上是為了什麼,他伸手去探茶壺,才發現壺裡早已沒有水了。
“南——”他叫了一個字就頓住了。
這兩日大家都累壞了,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臨安除了義軍還有大量留守的晉軍,雖然現在外敵在前大家暫時相安,可道不同不相為謀,很可能在兩軍對壘的時候就被人在內倒戈了,他不敢掉以輕心,有那麼多兄弟的命拽在他的手裡,他每天打起十二萬分的精力去應對一切,時間長了便是鐵人也頂不住。
莫進.平已被軟禁,他想辦法去了兩次都未能見其一面,如今駐守臨安的是朝廷派來的張謀仲,此人是個極為正派的保皇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正是因為如此,在紅巾軍出現在兩軍交戈的戰場時,少卿所帶領的義軍才沒有被藉機圍剿,而他也很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說白了晉文帝就是在利用他們共同抵禦大鄭的進軍,一旦外敵退去,他們便極有可能被順勢剿殺,所以除了要應對鄭軍的攻襲,最重要的還是要拿下整個臨安城。
可是,人數相當的情況下,又怎樣才能吞下城中那麼多的駐軍呢……
“呼……”他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閉目撐在了桌邊。
“噠……”滴水聲從窗外傳入,突然密集,雨來得又快又急,砸在青磚瓦礫上簌簌瀝瀝,他感到很疲憊,想睡,卻挪不動步,想睜開眼睛竟也無能為力,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可是動彈不得,他努力的想要發出聲音,然喉嚨像是被什麼魘住了一樣,無法喘息。
身後那人飄忽不定,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他的額頭滾落汗珠,隨著蓄力一掙終於站起了身,可回頭去看,卻又什麼都沒有。
“無瑕,是不是你——”他推開門衝入雨幕,可院中並無半個人影,他不死心的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可沒有就是沒有,所有的屋子裡都空空蕩蕩,夜風過堂,如泣如訴。
大雨滂沱,他失魂落魄,一步一步踏下石階,坐在了臺前。
成股的水流順著發,順著頰,順著衣襟將他澆透,他卻再無半分氣力掙扎,只那般坐著,坐著,將雙膝抱在懷裡,無聲的落淚。
無瑕……
你回來啊……
白炎一個人真的撐得好辛苦,你也是如此的,對嗎?
你回來啊,無論有多大的苦難,只要我們還在一起,就一定可以撐過去!
你聽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