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是他。”雲陸點頭道。
玉染的神情不變,似乎早有預料。她眼神閃了閃,說道:“恐怕你藏身在我這裡的訊息已經被江家知曉了。”
“怎麼會?”雲陸驚訝,他原本以為就算不能拖太長,但一月左右的時間還是可以拖延的。
“江家的人找不到你,就會去求助夏侯本家,而夏侯本家與一個人交往甚密,那個人——對我熟悉至極。可以說,只要是那個人聽到了江家的下人對我容貌打扮作風的形容,就必定能想到我的身上。”玉染笑了笑,十分淡然地說道。
她說得那個人,自然指得便是——顓頊明,也就是如今的商國大將軍葉明軒。
顓頊明對她的熟悉可以說僅僅就在容襲之下,只要他在場一聽江家人對她的形容,又想到容襲如今作為使臣來了商國,那就必然會料到那個動手的人有極大的可能就是她玉染。
其實這也代表了很多的事情,就比如說目前看來和顓頊明走在一道的商君南宮翎和夏侯本家都會知曉赫連玉本人現在就身處於商國。
雖然在玉染來商國之前就已經猜到了會是這樣,也篤定了他們就算知道了也無法真正對她在明面上動手,但肯定也會暗地裡給她製造出多多少少的麻煩。
畢竟玉染在他們的眼中,可謂是來者不善啊!
聽玉染這麼一說,雲陸也是有些訝異了,他沒想到玉染的身份居然足以讓與夏侯本家交往甚密的人可以一聽便猜得出來的。夏侯本家的眼界很高,能與他們相交甚密之人必定也是立於商國朝堂頗為頂峰位置的人,能被這樣一個人即刻想到,恐怕現在站在他眼前的這個“玉錦”的身份是真的非常不得了了。
冷不防雲陸又想起剛才玉染話中的用詞,他略一斟酌之後歪了歪頭道:“公子不是商國人吧?”
玉染剛才說得是‘商國丞相夏侯儀’,一般若是商國人的話,怎麼也不會用到如此疏遠,而且壓根不關己的形容。
“挺敏銳的。”玉染絲毫不吝嗇誇讚。
“公子既不是商國人,也並未歸順於商國,卻還能在商國擁有不小的府邸,那想必便是他國來使咯?哦,我想起來了,我前些日子還被困在江家的時候隱隱約約有聽說什麼有使臣從華國來,是不是就是公子啊?”雲陸原地轉了個圈,最後蹦蹦跳跳地堪堪停在玉染跟前,險些又要與玉染撞上。
玉染溫和地說:“不是我。”
“不是公子?啊……那不會是那個什麼容公子吧?可是,可是我還以為他是公子的……”“的男寵”這三個字雲陸終於還是嚥了回去,但是他略一停頓,神情卻是又詭異了一些,他的俊容之上的燦爛笑意顯得有一瞬的僵硬,他磕磕絆絆地道:“那莫非……莫非公子才是那位容公子的……”
玉染毫不猶豫地抬手,修長的手指指節在雲陸的額頭上驀地一敲,她失笑道:“在那兒自己胡想些什麼?”
雲陸被玉染這麼輕輕一敲也是清醒了,是啊,他面前之人有多厲害他也是知道的,又怎麼可能願意淪落為他人禁臠呢?
“嘿嘿,是我想太多啦,公子!”雲陸咧了咧嘴,又忽然想到什麼似地道:“像我這種被夏侯家掃地出門的奴婢之子,公子都能好心收留,還要為我承擔和夏侯家、江家作對的風險,公子就應當是個明月清風攏袖之人。”
玉染聞言,只是微微一笑,“那你可就弄錯了,我從不是個明月清風攏袖之人。倒是你,要是你一輩子都因為自己是夏侯儀和一個夏侯家奴婢所出的孩子這個理由來讓自己不斷荒唐下去,那才是可惜。”
是的,雲陸的真實身份正是夏侯儀和夏侯本家的一個浣衣的奴婢所生的孩子,只不過夏侯儀那日是醉酒做出的離譜事,而一個浣衣奴婢的身份又實在太過低微,夏侯儀那時雖然官位還不高,但好歹也算是名門大戶,根本就無法承認這件事。
夏侯儀本來是想將人給即刻趕出家門的,可陡然又想到萬一他將人趕了出去,那被趕出去的人在外頭胡言亂語一通,豈不是要讓夏侯家被人恥笑?於是夏侯儀轉念一想,便暫且留著雲珊繼續在府裡浣衣。誰知這才不出兩三個月,雲珊卻是有孕了,正是夏侯儀的孩子。這下好了,雲珊誕下了一個男嬰,夏侯儀的嫡夫人的怒火也算是再也壓不住了。
後來,嫡夫人去見了雲珊,甚至是威脅雲珊若是將雲陸是夏侯儀與她的孩子的事情說了出去,那就必然不會讓雲陸活下來。所以雲珊便吞下了所有的苦,一直只道雲陸是她與一個外頭的普通小廝生下的孩子。雖然這樣對她和雲陸的名聲都不好,可當人身處境遇極為卑微之時,能活下來就是極大的不易了,又怎會再奢求別的。
雲陸的真實身份在府裡除了夫人和夏侯儀以外根本無人知曉,所以他也就被當成了一個家僕之子粗糙隨意地生養長大,而夏侯儀也就裝作不知道。
但在雲陸還只有七歲的那一年,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徹底改變了雲陸原本艱辛低微卻還算平靜的生活,也將雲陸的想法和性子完完全全地扭曲和改變了。
因為——是雲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