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禾剛想評價“迷信”二字,彭主任又說:“就連看到的人也不能隨便議論這種事,誰若說出去了,厄運就會從死者的身上跳轉到多嘴的人身上。你說這裡的人迷信也好,愚昧也罷,但都是人之常情。就像現在這社會,大家明知道沒有神啊佛的,不也一樣去祭拜去上供麼?”
柳南禾突然回想起趙翠蘭和施婉瑩兩起命案卷宗上的原始簽字,那裡寫的名字是柳強和趙宏彥,他們兩個都是新中區本地人,想必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才沒有仔細列出屍體旁有沒有桐木板的事。柳南禾扭頭看了一眼,正堂裡只有秦一燕和方雅雅兩個人,這才想起來柳強和趙宏彥跟著遲偉一起去尋找施老伯了。
柳南禾掛了電話,又跟另外一位姓崔的老警員溝通了一下,除了某些字句略有不同,他的說法跟彭主任大同小異,沒有多大的區別。最後,他語氣沉重的說:“當年那件案子結了以後,其實我們是覺得愧對自己所穿的警服,然後引咎辭職的。不瞞你說,我現在一身病,活不了幾年了,沒有必要說謊騙你。”
柳南禾嘆了口氣,默默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秦一燕見他面色不佳,遞了一杯熱水過來。其實她心裡也在發愁,法醫法醫,見不到屍體,沒有辦法做檢測,怎麼給他們破案提供幫助啊。
施毅牧一夜沒睡,熬的雙眼紅腫。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煙盒,嘶啞著嗓子道:“這案子……你們不用查了。我不怪你們……都是我們施家的命不好。”
方雅雅正在幫施安寧穿衣服,這個小屁孩還不能理解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一心嚷著要看熊大熊二勇鬥光頭強。施毅牧的眼中露出一抹感激的神色,可更多的還是絕望,他不知道下一次的厄運會不會輪到自己和孩子的頭上。
柳南禾的手機又響了,上面顯示的是遲偉的名字。接通之後,裡面傳來遲偉憤怒的聲音:“頭兒,我們到蓮花河了。一大隊的人從下面過來的,比我們先到。對了,找到施老伯了,但遺體被一大隊的人圈起來了,不讓我們過去。你快來吧,這幫混蛋太他媽可惡了。”
聽到“遺體”二字,柳南禾便是心中一涼。跟方雅雅交待一聲,披了一件衣服就帶著秦一燕往那邊趕。秦一燕可不是花瓶,她很清楚發現了施老伯的遺體意味著什麼,當即快步跟了出去。走在路上,又連續給自己的舅舅發了幾條簡訊。
兩人腳步飛快,平日需要兩個小時才能走到的地方,這次只用了五十多分鐘。柳南禾隱約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頭一看,才發現施毅牧也跟了過來。看來血濃於水的親情,最終還是感化了他。
一大隊的大隊長孫智勇和副大隊長於笑歡站在蓮花河邊,正帶著幾個警員勘察山壁和河水裡的痕跡。他們身旁的雪地上,躺著兩具屍體,上面蓋了白布。旁邊設定了一道警戒線,幾個警察圍在那邊,將遲偉和柳強、趙宏彥阻攔在外。看見柳南禾跑過來,孫智勇當做沒有看見,照舊留在河邊指指點點。於笑歡卻迎了過來,黑著一張苦瓜臉說:“柳隊長,你們是幹什麼吃的,讓你們過來查案,結果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又發生了兇殺案。”
柳南禾掃了他一眼,道:“我要檢視屍體,請你的人讓開。”
於笑歡板著臉道:“這案子是市局主導的,現在已經破了,你們還是好好歇兩天,回頭就回你們局裡吧。”
柳南禾皺眉道:“破了?”
於笑歡點了點頭,道:“兇手是施長征,現在畏罪自殺,至於殺人動機和方法,現在死無對證,只能慢慢去查了。”
施毅牧撲了過來,怒道:“放你媽的屁,我大伯怎麼會是殺人兇手?他為什麼要殺我爹,為什麼要殺我老婆和姐姐?”
於笑歡一把將施毅牧摁倒在地,怒氣衝衝的叫道:“施毅牧,你公然襲警,是不是想進看守所裡蹲幾天?”
施毅牧大聲道:“你們就是一群蠢蛋,我大伯肯定不是兇手!”
兩個警員圍了過來,粗暴的給施毅牧戴上了手銬。遲偉怒不可遏,氣的臉色鐵青。柳南禾輕輕的搖了搖頭,扭頭看向了秦一燕。秦一燕沒好氣的低聲道:“我最討厭狐假虎威了,這次是為了破案,但是你記好,以後欠我一個大人情。”
柳南禾點點頭,道:“好,我記下了。”
秦一燕大大咧咧的走進警戒線,伸手去掀蓋在屍體上的白布。於笑歡衝了過來,一把扯開秦一燕的胳膊,瞪著眼睛斥道:“看不見警戒線麼?地方上的小警察,一個個這麼不懂規矩的?”
秦一燕沒好氣的道:“大城市的警察,就是這麼會擺官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