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舊下著,黑壓壓的烏雲中不時閃過幾道閃電,司南晨腳步沉重的走在雨中,他想用這場大雨沖洗去身上的血腥之氣。
此時的少年思緒沉蕩,他與長姐多年不見,心中有即將相逢的喜悅,卻也有不得不即刻分離的痛苦,兩相夾雜撕扯著,湧推著他走向那座囚籠。
城外的討伐聲越來越大,對於聯軍來說,赫連決的死並不是結束,漠北有心將他推至高位,但……
短短一段路,司南晨卻像走了許多年,終於,在推開面前沉重的木門後,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長姐……」他輕聲喚道。
司南晨一眼看過去,她對他淺淺笑著,較之五年前,長姐模樣並未有太大變化,但她的臉色,卻是蒼白如紙。
此時的長姐換了身乾淨衣裳,是她以前常穿的煙紫色,上面有用銀線繡著花紋,可她的心口的血跡,卻愈加闊大。
長姐坐在矮榻上,像在澤露城時一樣,桌上擺著幾樣糕點,與一個小臂長短的紅木盒子。
她扯了扯似是凝了一層白霜似的唇,虛弱的笑道:「阿晨,你終於來了,阿姐方才在膳房尋了幾樣你喜歡的糕點,只可惜,不是今日現做的。」
「無事,只要是長姐做的,我都喜歡。」
司南晨關上宮門,將風雨與討伐聲一同關在外頭,他放下腰間長劍,低著頭掩蓋著微紅的眼圈,坐到長姐身邊。
「還有……」她向前推了推那個紅木盒子,「這是姑母的遺物,等你回澤露城時,將它一同帶回去吧,姑母想要回家,可最後,能回到澤露城的,也只剩這縷髮絲了。」
他將頭低的更低了些,道:「小弟記住了。」
司南月邊交代著,邊用手中的錦帕擦拭他臉上、發上的雨水,像以前那般嘮叨道:「你這孩子,外頭的雨這麼大,怎麼連把傘都不知道撐,咳咳咳咳咳……淋著……淋著就過來了,你現在都長大了,還以為是小時候,這兒連身乾淨衣裳都沒有,姐姐的衣裙你是不能穿了……咳咳咳咳……讓人瞧見了笑話。」
她反覆擦著阿晨的臉,可不管她擦幾遍,從那雙眼中流出的淚水都會重新將臉頰打溼。
「好啦……」
司南月何嘗不知他如今的心情,可他們已經沒有第二條路能走,將一切都交給阿晨她放心,卻也不忍。
她輕輕抱住司南晨,道:「阿晨這麼聰明,從七年前我將父王的首級獻給赫連決時,你應該就知道了我自己的計劃,今日我用心頭血救了寒蒼王爺,你也應該知曉我的用意。」.
是的,方才處理完拉格的傷口後,司南月用銀針取了自己的心頭血。
許多人都知道食用過舍沙果之人的血是非常珍貴的藥引,可只有極少的人知曉,食用過舍沙果之人的心頭血,與舍沙果有著同樣的功效。
她八歲那年飲下長夜之毒後,姑母尋來的靈藥不是舍沙果,而是用過舍沙果之人的心頭血。
她的命是別人的命換來的,今由司南月取了自己的心頭血,一命換一命,也算因果了。
當然她也有自己的打算,不管怎樣寒蒼都不能死,漠北君主有意將澤露城推至八城之首,若是寒蒼一死,恐會生變數。
而且漠北君主救過南星,於公於私,她都一定要保住寒蒼王爺的性命。
還有……
司南月閉上雙眸,聽著外頭的討伐聲,她一個殺父弒君,背棄國家的惡人,怎能繼續活在這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