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腳步聲響過,一個聲音傳來:“局長,曲剛奉命前來報到,請指示。”
楚天齊放下望遠鏡,回頭看去,曲剛站在身後,正在敬禮。
“曲剛同志,辛苦了。”楚天齊回了一個軍禮,伸出右手,“現在連蓮在山上,你馬上派一隊幹警從西邊山脊上山。注意,要保持距離,形成包圍之勢即可,沒有命令不得開槍,抓活的。”
“是。”答應一聲,曲剛退到一邊,然後又補充了一句,“連彬在路上,馬上就到。”
“姓楚的,生死有命,豐年哥願意和我同生死,你們開槍吧。”連蓮一副視死如歸的勁頭。
楚天齊大聲道:“連蓮,可想好了,你身邊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你曾經懷有其骨血的人。如果不是你的出現,他現在正在家中平靜生活,正在迎接新的一天。可正是你的召喚,把他拉到了鬼門關上。你就忍心讓他陪你一同赴死?固然他可能願意和你同生死,但你的良心可安?你就是這樣報答他的?”
“那,那我就先他而死,之後的事我就管不著了。”連蓮的語氣明顯軟了下來。
“警方希望你投降,但你硬要鑽牛角尖的話,誰也攔不住。不過我可把話說在前頭,你牽涉的好多案子還沒結呢。你一旦要是自絕生命的話,那我們只能找你最親近的人去繼續追查。警方沒法拿死者如何如何,但卻能追究活人的責任。”楚天齊冷冷的說,“你做過的好多事,你哥連彬肯定知道吧?他參與了沒有,參與了多少?”
“你,你卑鄙。”說完這句話,連蓮忽然哭了起來。
楚天齊沒有再講話,而是就站在那裡靜靜的等著。
“二妹,二妹。”一陣哭聲傳來。
楚天齊回頭去看,一個男人失魂落魄跑了過來。男人跑的姿勢很彆扭,雙臂沒有隨著身體擺動,而是前伸並貼在小腹上。男人戴著手銬,正是連蓮的親*哥哥連彬。連彬左右兩側各跟著一個急行的人,其中一人是資訊科長周仝。
周仝當先一步,來在楚天齊近前,敬禮:“局長,把人帶來了。”
楚天齊回禮:“辛苦了。”
“二妹,二妹。”連彬撲倒在楚天齊腳下:“楚局長,別打死她呀,我就這麼一個親人,求你了。”
“起來,起來。我們是要她投降,是她一直僵持著,不肯下來。”說著,楚天齊把擴音器遞了過去,“你勸勸她。”
“好,好。”連彬沒有起身,而是雙手捧著擴音器,勸說起來,“二妹,我是哥哥,你可不能死呀。咱倆從小相依為命,一直走到現在,你要是死了的話,我也不活了。”
“嗚嗚嗚”,一陣悲慼的哭聲響起,是連蓮的聲音。
連彬哭訴著:“二妹呀,咱爹沒的早,我還多少記得他的模樣,你也許連一點印象都沒有。是咱媽撫養著咱倆,在地裡刨食,咱們老少三人飢一頓飽半頓的生活著。雖說沒有父親,不過咱們有媽的疼愛,再有鄉親們的接濟,感覺那幾年還是很幸福的。你小小年紀就懂事,就知道幫咱媽撿柴禾,知道把別人給的半塊糖分給哥吃。我記得你跟我說過,長大掙錢了,一定要好好孝敬咱媽。
相依為命過了幾年,咱媽就走了。在咱媽彌留之際,咱倆跪在炕沿下,哭著喊著不讓她走。媽用乾癟的手顫微微的摸了摸*我的臉,又摸了摸你的頭,她用盡全身力氣,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句話。她說“我要走了,再不能管你們倆了,以後你們兄妹就相依為命吧,有鄉親們照顧,你們餓不死。我不盼你們以後有多大出息,就想著你們能自個養活自己,要記得講良心”。說完這幾句話,咱媽就走了,她走的時候,手還在你頭上放著呢。
我記得那大下大雨,那雨就跟從天上潑下來似的。可你就跪在薄板棺材前不起來,直到最後昏倒在那,那年你才六歲呀。後來是村裡資助著,供咱倆上了小學,還供你上了初中。你從小就要強,初中畢業後,去南方服裝廠打工,你不怕髒不怕累,第二年就當了小組長,五年時間就做了車間主任。從服裝廠換了公司打工,你沒幾年就成了公司生產經理。這還不算,你還利用工休時間,上了夜校、電大,考了這個證,那個證,最後竟然拿到了律師從業資格證。
那些年,你不但工作進步快,做事也仁義。每次請假回家,除了給我帶東西,還給鄉親們買吃的、用的。光是給村東頭三姑父寄腿疼藥就寄了兩年,每個月都寄一次,直到他的腿病好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現你變了,除了對哥哥還一如既往的好,跟鄉親們卻漸漸遠了。但鄉親沒什麼埋怨,我也認為你是長大了,想的事多了,在側面提醒你兩次以後,我也就不說了。我認為你只要對我好,說明你的心就沒變。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在靠山村幹了……那可是咱媽年輕時候下過鄉的地方呀,那兒的人對咱們不薄呀。哎,都賴我,認為你有主見……要不是今天聽公安的人說,我還不相信呢。你,你倒是說句話呀。”
“嗚嗚嗚”,只有哭泣,沒有連蓮的迴音。
連彬跺著腳罵了起來:“喬豐年,你個王八羔子,你勸勸我二妹呀,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老子跟你沒完……”
“嗚嗚嗚”,先是一陣啼哭聲響起,接著傳來連蓮的聲音,“哥,我不死,我投降,我投降,哇……”抽泣聲頃刻間變成了號啕大哭。
“哇……”連彬也大放悲聲起來。
兄妹二人痛痛快快大哭了一場。
楚天齊回頭看去,正迎上週仝投來的目光,二人會心的相視一笑,都大大的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