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可不是。”胖記者一拉瘦子,“那咱們先去那邊?”
瘦子遲疑一下,對著楚天齊說:“英雄,你可要等我們呀。”
“等,等,我現在連路都走不動了,肯定得等呀。”說著話,楚天齊還喘了幾聲。
“好吧,一言為定。”胖記者說著,拉起瘦子向那二人奔去。
看到那二人轉身,楚天齊也趕快轉身,目光所及,哪還有孟玉玲的影子?
人去哪了?楚天齊四顧而去,根本就看不到那個憂傷的人。
回頭看了一眼,見那胖瘦二人已經越去越遠,楚天齊腳下加緊,快步跑去,邊跑邊轉目四顧著。
跑著跑著,便從河邊到了廣場上,廣場上的人很多,女孩也很多,可根本就沒有那個孤苦的影子。
“英雄,英雄。”一個聲音忽然遠遠傳來。
媽的,又來了。楚天齊暗罵一聲,向左側跑出幾步,鑽進了旁邊小樹林。
小樹林裡的樹木雖然比較稀疏,但枝葉相對濃密,而且又是在夜間。因此裡面能看到外面情形,外面卻看不到裡面的景物。
“英雄,英雄跑哪去了?”一個身影出現在樹林外,正是那個瘦記者。
胖記者也到了樹林外:“肯定是躲了,剛才他騙咱們,就是為了跑開。”
“躲哪去了?”瘦記者轉頭四顧著,然後用手一指,“肯定是去那了,他腳上有傷,不去包紮怎麼行?”
“走,去診所。”胖記者一拉瘦記者,“慢點,等等我,可別那麼跑了。”
一胖一瘦離開了,很快便沒了聲響。
躲在樹林裡的楚天齊長噓一口氣,他知道,暫時是消停了,胖子和瘦子勢必要再找尋一番。他還知道,孟玉玲沒有再跳水,否則不可能沒人看見,也不可能沒人呼喊,肯定是離開了這裡或是躲起來了。
腳掌一陣鑽心的疼,楚天齊不禁吸了口氣,轉頭四顧著。看到右前方有塊石頭,他點著腳走過去,坐在了石頭上。
楚天齊彎下腰,抬起右腿,用手輕輕去脫鞋子。尖厲的刺痛傳來,讓他不由得又深吸了口氣,暫時停了下來。稍微緩了緩,他把右手伸進鞋裡,牽住了鞋墊的邊沿,左手一點點的褪去鞋子。右腳從鞋裡出來了,帶著鞋墊一起出來的。
抬起右腳,掀開鞋墊邊沿,藉著樹縫間透進來的火光,楚天齊觀察著自己的傷腳。他發現,右腳上滿是黑紅色的血漬,腳掌部分的襪子有雞蛋大小一塊和鞋墊相連。以現在這種情形,到就近診所請醫生幫忙,動用醫用鉗子、鑷子、剪刀、酒精,把鞋墊、襪子與傷口分離,再上些止血藥物,適當簡單包紮一下,才是最正確的方法。可聽胖瘦二人的話,他們很可能在那裡守株待兔,自己若是上門,豈不是自投羅網?即使到別處去找,也難保不被那二人發現,勢必還得躲避,對傷口更為不利。
楚天齊之所以躲避記者,不願意張揚只是次要原因。更主要的是,以自己的身份,以自己與孟玉玲的關係,以自己與張氏父子的過節,一旦這事被宣揚出去,還不知會生出怎樣的事端呢?自己何必自找麻煩?
既然不方便去診所,那就自己處理一下吧。這樣想著,楚天齊在褲子口袋裡摸了摸,然後開啟口袋二層夾縫拉鍊,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塑封袋。開啟塑封袋,取出一個小紙包,再輕輕拆開小紙包,紙片上是一小撮棕色泛綠粉沫。這些粉沫是父親自制的外傷良藥,楚天齊一直隨身裝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雙手把紙片折出小凹槽,左手抬起右腳並掀開粘連部分邊沿,右手小心翼翼的把藥粉緩緩倒入了邊沿處。然後右手輕輕在邊沿處按壓,讓藥粉儘量鑽入到襪子裡,又過了一小會兒,才重新穿上鞋子。脫下左腳鞋子一看,也有傷,只是傷處要小一些,楚天齊如法炮製,完成了上藥過程。
坐在石塊上,楚天齊腦中再次出現孟玉玲那無助的眼神、決絕的表情。
自分手後,楚天齊已經三次看到過孟玉玲狼狽的樣子,每次她都是臉頰青腫,傷痕累累。那兩次畢竟還只是看到他的悲慘、掙扎、悔恨,而這次卻親眼目睹了她跳水自殺與絕望。竟然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可見她活著有多麼艱難,真是身不如死。在剛才跳河的過程中,竟然沒聽到她的一聲呼救,可見她已經抱定了必死的信念,這個信念連求生本能都抑制了。
楚天齊明白,剛才孟玉玲不願意讓自己幫忙,那是不想連累自己,也是她的一種深深悔恨。即使她剛才沒有再次跳進那條雁雲河,更大成分也是在“可憐”自己,不想因她的舉動而讓自己受傷。說不準什麼時候,她又會走上不歸路。想到這裡,楚天齊不禁心中一痛,感覺眼角都有些溼潤。
仰起頭來,楚天齊內心感嘆不已:多麼善良的女子,怎麼會是這樣的人生?你怎麼就不讓我幫忙呢?疑問一出,楚天齊又不禁茫然了,自己又能幫她什麼呢?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他心知肚明,可自己又能給得了嗎?給不了,根本給不了。
嘆了口氣,楚天齊又想到了剛才她的各種神情。他記得,孟玉玲趴在自己肩頭的時候,臉上神情非常恬靜,那種因死亡而解脫的恬靜。他還記得,她在看到自己的一刻,曾有短暫的欣喜,隨之既是平淡,拋卻一切的平淡。他更記得,她在離開自己時,那決絕的語氣和神情。他知道,他已經對生活不抱希望,她的心死了,哀莫大於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