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趕忙舉杯:“謝謝候主任,給你添麻煩了。”
候喜發滿臉喜色:“呀,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楚教授一看就是個好人,一點都沒架子。再說了,不是還有石技術員嘛,額們都不是外人。”
就這樣,兩人邊喝邊聊,說的還很熱絡。
幾杯酒下肚,候喜發臉頰微紅,腦門也微微見汗,放下酒杯後,說道:“楚教授,聽說你這次是來做調查研究的,我能幫上什麼忙?”
楚天齊一笑:“不急,先喝酒。”
候喜發擺擺手:“呀,額知道,你們城裡人工作忙,時間就是效率,時間就是金錢,邊談工作邊喝酒,不礙事。”
聽出來了,對方是想打聽點“內部情報”呢。楚天齊沉吟了一下,道:“我這次來,也沒有具體的調研方向,三農方面的事都想了解一下,比如農業產業結構,比如農民負擔,比如科學種田,比如一些農業政策實施情況等等。”
候喜發“哦”了一聲,略一思索,開啟了話匣子:“額就是個農民,產業結構什麼的弄不明白,科學種田也就知道點皮毛,可額知道一點,國家對老百姓真不賴,黨中央就是老百姓的知心人。就拿農業稅來說吧,從古到今交了兩千多年,那可是皇糧國稅,到額們這說不交就不用交了。歷朝歷代哪有這樣的事?額們就趕上了。
這還不算,還給額們種地農民發補助,一畝地就補了幾十塊錢。以前交稅、交費,一家至少要交四、五百,現在反過來掙五六百。聽說以後還要給種子補貼,還有什麼化肥補貼,反正只要一種地,國家就給錢。要是糧食買的賤了,還要給補錢,從古到今哪有這樣的好事?”停了一下,候喜發又道,“就是以前種地交錢也是應該的,本來就天經地義,那時候國家也窮,更不容易。現在國家也更富了,對額們農民就更好了。”
楚天齊不禁暗自好笑,別看候喜發已經喝了好幾兩酒,但做村主任的覺悟還沒忘,還知道最後把話收一收。更讓他高興的是,本來自己不想過早暴露調研方向,不曾想對方卻主動說了出來。於是他慢不經心的說:“候主任說的是,國家對咱們真好,對農民兄弟更好。減免皇糧國稅,那可是開天闢地頭一回,這麼一減,好處可太多了。”說到這裡,楚天齊提起酒杯,“來,主任,喝酒。”
喝掉杯中酒,候喜發連連點頭:“呀,可不是。以前的時候,收個農業稅可難了。有的是家裡人口多,有的是裡家裡有病秧子,負擔都重,可有的就是耍賴不想交。一開始是幾個賴皮挑頭,三鬧兩鬧把好人也帶壞了,也不給交。每年一到收稅的時候,額就頭疼,一邊是老百姓,一邊是政府,可不好鬧了。鄉里逼著額們這些村幹部,村裡又是七大姑八大姨,勾連著親戚,深也不行,淺也不行。就因為收個稅,本家不親了,小姨子也說六親不認了,其他村民還說額們偏心眼,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來,喝酒,想起來就隔應。”
陪著對方乾了杯,楚天齊又給對方倒上。
喝了幾杯後,候喜發繼續說:“現在可好了,村民看見額不躲了,親戚也長走跳了,見著額們這些幹部可親了,經常沒話找話。”此時候喜發說話多少有些不利落了。
楚天齊道:“是嗎?不就是不用跟他們追著要稅了嗎?他們也不至於這麼……”
候喜發接了話:“可不是,他們還等著領補貼……”話到半截,候喜發忙又改了口,“套近乎也沒用,該多少就多少,國家政策在那擺著呢。”
“對,對。”楚天齊又忙附合著對方。
候喜發又換了一個話題:“不只是額們工作好做了,農民地位也提高了。以前的時候,都看農民是鄉巴佬,受苦多,掙的少。現在可不一樣了,只要有地,還沒幹活,政府就能給錢,城裡人不幹活都還沒錢呢。”
聽到這裡,楚天齊心中一動,心裡思慮著有一件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正這時,“撲通”一聲,候喜發趴在了桌子上。
這可把楚天齊下了一跳,趕忙叫著:“候主任,候主任,你怎麼了?”
女主人適時走進了屋子,說道:“楚教授,沒事,他沒酒量,就這樣,平時喝二兩都倒。”
楚天齊“哦”了一聲,長噓了口氣。
“別趴這兒,上炕去。”女主人伸手去扶候喜發。
候喜發仰起頭,哼了兩聲,又冒出一句話:“農業稅免的好。”然後再次趴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