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弓著肩背作揖,氣息虛浮道:“多謝……殿下。”
“謝大人客氣。”江景之沉吟少許,又沉靜道,“聽三小姐說,謝夫人至今未能從去年的喪子之痛中走出來。如此長久的傷懷悲痛下去,對身體不好,這樣吧,齊州去年鬧了水患,如今治理的不知怎樣了,謝大人不妨替父皇前去巡查一遍,順便帶著謝夫人去散散心。”
齊州偏遠,水患後不過一年半,沒那麼快恢複繁盛。
那等貧苦之地,會是散心的好地方?
江景之擺明是在發落他。
謝長留沒想到江景之會為了謝儀舟這樣對他,但仍不覺得自己教訓不聽話的女兒有什麼錯,勉強站立,道:“殿下旨意,臣莫敢不從,只是內子思念女兒,還請殿下讓小女同去……”
“她去不得。”
謝長留據理力爭道:“為人子女者……”
“不是所有人都必須有父母的。”江景之回首,黝黑雙目注視著他,道,“謝長留,你該知道我為什麼還能允許你站著與我講話。”
這是威脅。
謝長留身形一顫,趔趄了下,扶住椅靠才沒有失態。
江景之懶得再與他廢話,道:“謝三小姐孝順,怕會不忍二老辛苦,這樣吧,未免謝大人與謝夫人途中染病受難,孤派個禦醫與你們同行。”
說完,他不管謝長留是何反應,拂袖出了大廳,聽見身後廳中傳來跌倒聲與下人的驚呼聲。
江景之目不斜視地大步跨出,沒走多遠,須發皆白的謝太師迎面趕了過來,慌張行禮。
侍衛快步上前將人扶住,江景之臉上也掛著笑,道:“太師年歲大了,該多多休息,何故如此慌張?”
謝太師胡須抖了抖,道:“老臣無能,教子無方,還請殿下恕罪。”
“太師何故出此言論?”
謝太師居高位,經歷過諸多風雨,對明德帝的心思最是清楚。
朝中那麼多臣子,但凡有些家世淵源的,都知道明德帝還是太子時有多艱苦,這些世家大族都是會見風使舵的,總有些人曾經有意無意地為難或輕視過明德帝。
明德帝對臣下不信任,寧願辛勞成疾,也要將權利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皇帝如此,被他培養出來的儲君又當如何?
說得再清楚點,就是高位上的人對他們這些做臣子沒有什麼深厚的君臣之情,做事的臣子罷了,不聽話就換,天底下總歸是不缺想做官的人的。
縱是他太師府,看上去風光無限,可謝太師清楚,自己手中並沒有什麼實用的權利,一旦惹怒了江景之,覆滅不過是一夕間的事情。
謝太師深諳當退則退、明哲保身的道理,見江景之未將遮羞布扯開,俯身恭敬道:“老臣那儀舟孫兒年歲小,不知輕重,若是行事不周冒犯了殿下,還望殿下看在老臣的面子上,寬待她幾分。”
“太師多慮了。三小姐性情溫和,心思縝密,一能為孤療傷,二能出謀獻策,太師放心,孤定讓人好生照顧她。”
“多謝殿下。”謝太師再度行禮。
江景之對他的識時務還算滿意,坦然受了,由他送出謝府。
處置完謝長留,江景之問了謝儀舟的情況,得知她睡醒後除了疲憊乏力再無其餘不適,放下心來,轉道先後去了兵部、吏部,處理完公務再回府中,天又已晚。
江景之去找了謝儀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