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間聽見回答,巖縫中的寒風逃不出的黑暗和痛苦,浮雲也躲不過。
最後要走的時候,孟簪看著柳拂雲的眼睛,“我沒有殺他。”
“隨你吧,反正你……也快死了。”
最親密的人往往更知道怎麼紮出最痛的一刀。
柳拂雲看也沒看孟簪最後一眼,只是她摸向自己的心口,好像也沒有那麼快意。
騙子入戲太深了,才意識到這份虛情假意的毒藥裡原來也摻了幾分真情。
歲初,寒霄未散,人間已染紅妝。
劍宗山腳下的城鎮張燈結彩,硃砂寫的春聯在風中輕晃,墨跡未幹的“福”字映著雪光。
街角賣糖人的老叟指間翻飛,熬化的飴糖拉出細絲,看得北冥淩目不轉睛。年歲尚小的孩童們舉著竹竿挑爆竹,噼啪炸響間,驚得簷上積雪簌簌而落,落了出來一同採購的虞雙靈一身雪,恨不得抽出劍給這些小孩立馬來一頓愛的教育,最後自然是被北冥淩攔下。
劍宗上,外門弟子忙著以淨塵訣掃除階前殘雪,有個少年偷偷用劍氣在冰面上雕了只胖鯉魚,被慕容長老逮個正著,追著跑了好幾個山峰;膳堂的靈廚正以三昧真火煨年糕,蒸騰的霧氣裡混著靈米香,勾得幾只貪吃的仙鶴和師渡雨在門口探頭探腦。
忽有鐘聲自雲間蕩開,驚起滿山寒雀。
煙火散盡,新歲來了。
有關於生辰,孟簪本來不打算操辦的,但是拗不過幾人的熱情。孟簪知道,她們其實是希望讓自己可以開心一點,無花宗滅門,師弟入魔,好友是操縱一切的幕後黑手,這些事都盤旋,日日讓孟簪難以入眠。
新歲那一天,孟簪拿出許久不用的風月令給謝赴星發了條訊息,那是她撓頭撓了一個晚上才想出來的話語。
“新歲除舊,春來憂散。”
等了很久,就像是石沉大海,孟簪等了一會兒,又發了一句,“後天我生辰,定在來福客棧三樓風雨庭,你會來嗎?”
又是石沉大海。
她想,謝赴星大概永遠都不會理自己了。
—
等謝赴星收到風月令的訊息,披星戴月趕到來福客棧的時候,已是夜深。
一門之隔,屋內熱鬧的聲音傳出來,是劍宗那位霽月光風的大師兄醉酒後,在眾人起鬨聲裡,磕磕絆絆地表白,“既白師妹,我、我心悅你。”
他的心倏然提了起來,密密麻麻的醋味蔓延開來。
他想面無表情地推門進去打斷,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立場。他是孟簪的何人呢?身份有別的師弟?
謝赴星自嘲地笑了,打算一會兒把禮物交給掌櫃的,正轉身離去,女子的聲音讓他停下了步伐,“師兄喝醉了。”清清冷冷的聲音宛若輕靈的鈴鐺,“我有喜歡的人了,感謝師兄垂愛。”
這一晚孟簪並不打算回去,因而在來福客棧訂了房間,虞雙靈將孟簪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後這才放心離去。
謝赴星早就在房間裡孟簪了,等到虞雙靈走後,這才現身,沒想一現身就看見孟簪坐在窗臺上,他皺著眉把人從危險的地方給揪了下來。
不想,這人醉酒後站都站不穩,直接往謝赴星懷裡摔。
抬頭看清面容的那刻,目光可見的直了。
“今夜。”女子柔荑般的手指點在了少年的心口,醉醺醺的人歪頭朝謝赴星一笑,“就點你了,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