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蘅!區區三百年就把你關傻了嗎?”天帝怒不可遏,一掌落下,身邊的玉石柱應聲碎裂。
江月蘅呼吸一滯,隨後長長吐了一口氣,鼻腔裡冷哼一聲,冷眼看著天帝道:“我問你,若我們當初查出來的不是寒燮,是希墨或者棋陸,又或者是諫院的某位神尊,你還會不會像對待寒燮一樣,非要尋到他,拿到他的口供才肯承認他的罪?”
“我說過了,他是太子!”
天帝像是洩憤,又像是抗議吶喊,胸膛起伏不斷,連臉上都染上了一層紅。自從成為天帝,他剋制隱忍,竭力做一個情緒穩定的神君,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動怒了。
江月蘅盯著他良久,陰沉僵硬的臉稍鬆弛了下來,這才走到懸星榭邊尋了塊玉石坐下,緩緩道:“昌明,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這個天帝當得窩囊?”
聽到江月蘅叫自己的名字,又直言自己窩囊,天帝臉上的怒意這才變成了苦笑,指著江月蘅道:“你終於說出心裡話來了。”
“因為你從迎娶絃音開始就錯了。”江月蘅依然盯著他,直言不諱道:“你以為娶了絃音就能拉攏青丘,收了蘭絮就能和倉廩交好,你想盡辦法要維持祥和安寧,卻只看見表面上的平靜,看不見深處的波濤暗湧。如今一個寒燮,就讓暗湧浮出水面,而你卻還在為如今的混亂推卸責任,怪我沒有私下與你商量。別說是私下,就當日那般情況,絃音和九璃他們一再替他解圍,你擋住了嗎?寒燮伏法了嗎?你心知肚明卻還是不得不設法給寒燮留後路,你心裡可暢快?”
天帝沒有說話,生怕自己一開口,江月蘅便又變回了孤僻冷漠不肯多說半個字的樣子。他雙眼盯著懸星榭的泉水一動不動,連眼都未曾眨過一下。
“你明知道寒燮性情暴戾,跋扈乖張,你還是立他為太子,因為你覺得他沒有你身上的優柔寡斷,懦弱窩囊。你看到了這些,就看不到他的為非作歹,心存惡念。”
“今日這般局面,就算沒有寒燮之事,你也要去面對。查聶依然會謀反,支援希墨的倉廩和南溪三部依然會在背地裡奔走活動,絃音依然會左右你的決定,諫院依然會想方設法得到更多的權力。”
至此,江月蘅不再說話。天帝等了片刻,確定他將想說的話都一併說完了,這才開口道:“你還能說這麼多的話,真難得。”
他也尋了塊離江月蘅不遠的玉石坐下,緩緩道:“當初僥幸贏了你,登上這天帝之位時,我滿腔熱情要收拾這個爛攤子,恨不得將自己分成百瓣千瓣來用。可我好像什麼也沒有做成,失敗太多次就再無雄心壯志,只想著能糊弄過去便糊弄過去……”
江月蘅不留情面道:“這天帝不好當,就不當了?那你就要早些立下儲君了。”
昌明又是苦笑:“希墨他沒有寒燮那般暴虐,但實力也確實沒有寒燮強。寒燮在,他爭不了,如今才敢前來爭一下。”
江月蘅道:“諫院那幾位不喜歡寒燮,也不見得喜歡他。可要是他贏了,你多了立他為太子的理由。他輸了,倉廩和南溪三步會無條件地出兵助他,怎麼都不虧。”
“何止諫院,不滿意他倆的多了去了,可我有什麼辦法?”
“你還是這個老毛病,沒有辦好的事情總會給自己找理由,想法設法推卸責任,做不到事情就糊弄推脫。”
赤裸裸的話天帝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了。他心中不悅,卻又像被揭穿了一樣難堪,只無可奈何地道:“希望希墨和棋陸他們早些開悟,迅速成長起來。”
江月蘅卻斷然道:“你做不好的事情,你的兒子一樣做不好。”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天帝頭上,他臉上露出明顯不悅的神情,罵道:“早知如此,你就該來坐這天帝之位是不是?”
江月蘅已是沒了耐心,站起身道:“我不想和你說這些無聊的話。既然走了老遠一段路,我還是多說一句。以寒燮的性子,他敢換火狐裘,那定是確定了今年冬天會是暖冬的。”
說到這裡,天帝眉眼一鬆,驚覺道:“你是說那股寒潮來得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