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突然將她手腕拽住。
遊青碧被江月蘅突然而來的舉動嚇到,只以為他又要入魔,拼命掙紮,可越是掙紮,那手便握得更緊,一步步將遊青碧逼到他面前。
掌心如烈火一樣炙烤著遊青碧的手腕,疼得她大哭。
很快她就發現,江月蘅的身子在發抖,臉上帶著痛苦和恐懼,輕聲嗚嚥著。石雕一樣的面容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讓她窺見了真實的自己一樣。
“娘……”
他的喉嚨裡發出遊絲一樣的聲音,那聲音太輕太縹緲,遊青碧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江月蘅知道,他又陷入了夢裡。
一樣黑暗的房間,一樣只有拳頭大小的視窗透出光亮,落在坑坑窪窪的地上。
可是很快,那束飄散著塵埃的光就消失了。小半邊的臉貼著視窗,擋住了唯一的光。一隻冷漠的眼睛看著他道:“喝完了?”
他將手中的碗送到了那隻眼睛面前,然後脫掉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背後滿面黑色的血管。
接著,他躺在了房間那張布滿了血漬的床上,熟練地用縛仙繩捆住了自己的手腳。
蟲蟻啃食的痛楚被藥效放大了無數倍,順著血管,由指尖慢慢爬向胸口。巨大的魔障在頭頂翻滾,虎視眈眈地看著他,緊接著,如巨鳥一般俯沖而至,直刺胸口。
滿腔的惡毒、奸詐、憎恨、憤怒山崩海嘯撲來,在他的身體裡不斷膨脹,像是巨大的毒瘤瘋狂滋長。
狂妄的怒吼、發狂的尖叫、瘋癲的自語……
很快,這些聲音都消失了。
血液順著耳道、眼眶、鼻腔、嘴唇不斷溢位,蓋在舊的血漬上,鮮豔得如同剛綻放的紅色花朵。
他的身體在不住地顫抖。
也只有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快要結束了。
只是這一次,房間沒有開啟。
身體最痛的地方,被誰輕輕拍著。
耳邊傳來細小的聲音,溫柔的,稚嫩的,帶著一些疲憊。
“小白羊想要摘月亮,找了野兔來幫忙,爬不了樹也不肯上房,只好去找猴商量,猴子叔叔眼睛亮,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它帶著小羊去池塘,去撈水裡的小月亮。小白羊,見了小月亮,歡歡喜喜下了塘,撲通一聲,哎喲哎喲,小白羊成了小黑羊……”
“娘……”
他喊了一聲,猛然驚醒過來。
“劉姥姥院裡種白菜,吃了白菜有韭菜,韭菜吃完有芥菜,芥菜吃完……”
耳邊,依然是那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