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做錯什麼,陳念安也沒有做錯什麼,那彷彿成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是平靜生活中出現的一次偏差。
祝繁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回國後去承受陳念安的憤怒,他罵她什麼她都能理解,絕不會辯駁,因為她的確違背了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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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祝繁星參加了畢業典禮,拿到索邦大學傳媒學院碩士文憑,幾天後,她登上回國的航班,直達北京。
在北京落地是下午,祝繁星沒有停留,直接趕去火車站,坐高鐵去保定,途中用時還不到一小時。
小姨開車來接她,車上還帶著正在放暑假的表弟郜行舟,郜行舟比陳念安小一歲,去年考上了北京的一所本科院校,開學後念大二。
他還記掛著陳念安,問:“表姐,你這趟來過,過陣子還來嗎?我以為你會和陳念安、滿寶一起來呢。”
祝繁星說:“我做個代表就行,他們不來了。”
她在保定逗留了一晚,晚上和姥姥一起睡,第二天去墓園給媽媽和姥爺掃墓。
兩年不見,姥姥又蒼老了許多,祖孫倆聊到大半夜,姥姥邊說邊哭,聽完祝繁星接下來的計劃後,她愣了很久。
與姥姥告別後,祝繁星趕回北京,坐最晚的一班高鐵回錢塘,到站時已是夜裡十一點多。
陳念安在出口處接她,看到她只拖著一個拉桿箱走出來,他的心“咚咚”一跳,知道,幾個月來的懷疑,終是成了真。
一年不見,川流不息的接站大廳裡,兩人遙遙相望,祝繁星面色平靜,陳念安也是面色平靜,突然,女孩兒笑了起來,是陳念安記憶裡最燦爛明媚的笑容,她拉起箱子向他跑去,男孩兒張開雙臂迎接她,將她緊緊地抱進懷裡。
“嗨,小老虎,我回來了。”祝繁星不想再與他保持距離,在過往漫長的時光裡,這樣的擁抱數都數不清,她撫摸著陳念安的背脊,哽咽著說,“小老虎,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陳念安濕了眼眶,說,“姐,歡迎回家。”
他們打車回光耀新村,有司機在,姐弟倆沒有說太多話,直到他們在小區門口下了車,陳念安把箱子從後備箱搬下來,才問:“什麼時候回去?”
祝繁星愣住了。
陳念安拖著箱子走到她面前,站定,說:“你不可能只有這麼點行李的,姐,你是決定留在巴黎工作了,是嗎?”
祝繁星仰頭看著他,雖然只是從十九歲長到二十歲,陳念安的臉還是有一點變化的,眉眼更成熟,輪廓更清晰,變得更像一個大人了。
“對不起,陳念安。”祝繁星鼓足勇氣開口,“我做了一個自私的決定,沒有和你商量,這趟回來,就是想當面和你說這件事。我找到工作了,可以拿到工作簽證,薪水還不錯,在公司能學到不少東西,做的業務也和國內有聯系,我自己很喜歡,詳細的情況,這幾天,我會慢慢告訴你。”
陳念安沒吭聲,眼睛裡也沒有出現任何震驚、憤怒、難以置信的情緒,他那麼溫柔、平靜地看著她,像是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祝繁星受不了了,說:“你可以罵我的,打我也行,陳念安,對不起,我食言了。”
“我幹嗎要罵你?這是好事兒啊。”陳念安笑了笑,說,“姐,我只有兩個問題,第一個是,你留在巴黎工作的動機假設滿分是百分之百,其中,有多少比例是因為你真的想留在那邊?又有多少比例,是因為你想避開我?你盡管和我說實話,我不會生氣的。”
祝繁星說:“百分之九十,是因為我真的想留在那邊工作,百分之十,是因為想避開你。”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陳念安語氣輕松,“還有第二個問題,將來,你會回來嗎?”
“會。”祝繁星說,“我會回來的,我做了一些計劃,包括回國後的工作方向,現在,我想先在那邊積累經驗,也能攢點錢。”
陳念安點點頭,又一次張開雙臂抱住她,祝繁星放鬆地窩在他懷裡,感受著他的手掌在後腦勺的輕撫,他說:“別自責,我不會怪你,一點也不生氣。這陣子,你是不是又因為這事兒焦慮得睡不著覺了?”
“嗯。”祝繁星心酸地閉上眼睛,“失眠一個禮拜了,就怕你罵我。”
“沒必要,姐,我早就對你說過,我瞭解你,你其實非常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你做的每一個選擇,都有你的道理。”陳念安像哄孩子似的拍著她的背,“而我,能理解你做的每一個選擇,甚至能預判了,不是吹牛哈,我早就猜到了,你會留在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