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依偎在一起,比過去的一百多天的任何時候都近。
很久以後,又或許只是一會兒。
謝宴終於有些適應亮度,他看見賀既輪廓,看見對方一隻胳膊撐在車壁,和自己拉開距離。
然後親吻又落下來了。
這次很輕。第一個吻落在眼睛,蜻蜓點水一般。第二個在鼻樑,溫度印在突出的骨骼......然後停住了。
謝宴吐出一口氣,因為激動,這個動作也有些顫抖。他本能地想觸碰賀既,佔有他,和他近得不能更近,到無法分離的程度。
他想了這麼多,最後也只是撫上對方臉側,把落下的頭發掛上後者耳廓,指尖順勢搭在耳後,感受脈搏跳動,一下一下。
終於賀既再次俯身,謝宴無聲抬起唇角。
但出人意料的,那抹溫熱沒有到來。
謝宴微微一滯。
下一瞬,到此為止最珍重的觸碰,被交付在他左肩。
“我以為你會死。”這是賀既和謝宴見面後說的第一句話。
“我不會,你知道的。”謝宴說。
“我不知道,在指標慢下來之前我什麼也不知道。”賀既說。
謝宴突然意識到把表給賀既是一個很愚蠢的事。
他不想讓對方擔心,卻親手斷了“報喜不報憂”的可能。
“現在真的沒事啦。”他試著用輕松的語調安慰他,卻覺察出更深的無力。
當看到象徵著生命流逝速度的指標飛快轉動時,賀既會怎樣想呢,遙遠愛人的死亡預警嗎。
謝宴想著賀既那時的心情,心髒抽動得發疼。
“對不起。”他從賀既臉上的淚水裡體會到無措和心慌。
謝宴想保證沒有下次了,但他說不出口,他根本無法保證。
他甚至沒有辦法保證能夠一直留在這裡,因為他也說不清為什麼來到這裡。
謝宴又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愚蠢。
或許從最開始,他就不應該表露出異樣的心思。
隨隨便便地說出喜歡,再馬上表示願意犧牲奉獻、不求回報,最後心安理得享用了對方源於包容、基於公平的親近。
他明知道,賀既是一個寧願自己受傷也不會讓同伴吃虧的人。
所以,他不僅愚蠢,還很虛偽。
但無論如何是不會放手了。
想著這些,謝宴抱得更緊,他一遍遍吻掉懷裡人淚水,並鄙夷自己的自私與貪心。
車門外響起兩聲剋制的叩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