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道連忙道:“殿下聖明。”
孫東符擺擺手,說:“散會之後,你去理藩司把員外郎的職位解了吧。”
陳清道一聽,心中涼了半截,身邊也有人嗤笑出聲,然而孫東符接下來的話卻讓眾人無比豔羨:“廢藩置縣的事兒需要很長時間,這段時日,你便在我身邊效力吧。”
接著,他站起身來,示意一旁的侍從官換了一張地圖,新的地圖被開啟,範圍比剛才的大了不少,從大興安嶺一直延伸到了裡海一帶,包含了大明的北部、西北和西部的所有疆域,當然,這些全都是已經完成實際控制、佔領的區域,地圖掛上去的那一刻,房間的氣氛略微有些緊張起來。
廢藩置縣這件事已經風傳數年了,無論官宦權貴都知道,這是早晚的事情,但具體做到什麼程度,如何做,一直是個機密,這個秘密一直保留在軍機處的那個小圈子裡,甚至於前線的將領也不知道會做到什麼程度,今日與會的人中,只有林天奕有資格贊畫這件事。
地圖上七扭八拐的黑色線條將大明西北部的疆域分割成了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區塊,顯然那是軍機處計劃建立的新的省級單位,也就是類似與大明的布政使司,然而,在這個地圖上,除了中原、江南和東北部,包括大明北部、西部的布政使司的分界線都發生了改變。
比如,左翼許多部分併入了遼寧、直隸、陝西等布政使司,而寧夏、甘肅則從陝西布政使司獨立出來,寧夏把後套和套內全都包含了進去,而甘肅則從原有的烏斯藏、朵甘都司及西域地區切割了許多土地,藏區進行了大分家,主要地盤被分為了西藏和青海不算,靠近東邊的許多地區劃歸到了四川和雲南。
大家最關注的漠南和漠北,則是分為了蒙古、北海、北庭、龍城四個布政使司,而廣闊的西域則分為了天山、隴右、蔥嶺、哈密四個布政使司,而從俄羅斯人、哈薩克奪來的土地上也設定了三個布政使司,當然,更為廣闊的地區西部區域則設立了恆羅斯和安西兩個總督區,以方便繼續向西開拓新的領土。
可以說,大明西部、北部的主要少數民族的聚集地都被切割,在任何一個布政使司單位之中,諸如河套、天山牧場、漠北牧場、七河流域等可以養活大量軍隊的地方,都被分給了相鄰的兩個布政使司單位,而在尚未王化或者依舊動亂的地區,如西伯利亞還設立了大量大都督府直轄的軍事管理區。
孫東符藉著地圖,向在場的所有人,無論是官員還是權貴,解釋著朝廷廢藩置縣的條款,在場所有人都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大明一下子多了十五個省,未來至少還能再多十個,多十五個省就要多上百個州縣,這些都是現實的官銜和權柄,在場所有人都能升一升職位了,但是憂的是,重要的經濟區域和城市被分割,意味著利益被拆分,那自然是極大的損失,但即便是損失巨大,他們也要硬著頭皮接住,這是大明的國策,秦王的意志,如今的西北已經聚攏了十萬大軍,還有至少相同數量的軍隊正在趕來,誰反對,誰就是鐵蹄下的犧牲品。
走出會議室的時候,沒有人說話,所有人的內心都很沉重,他們預料到廢藩置縣是一場大變革,但是沒想到會是這麼大規模的徹底變革,聰明人已經心中已經泛起了一個想法,或許這場突入起來,規模極大但是卻沒有造成巨大損失的叛逆事件就是朝廷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目的就是殺雞儆猴,把這場大變革推廣下去。
人們更想不到的是,秦王會把這僅次於開國定鼎的大事交給世子來做,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呀,那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能做好嗎?
待走出了胡玉樓,大家才和相熟的人私語起來,各自拉了一批人密談去了,幾個走得晚的發現,被世子單獨留下的大都督府長史林天奕走了出來,這幾個官員湊上前去,問道:“林大人,今日可得閒,下官定了幾桌水酒,想請大人敘敘閒話,說起來,當年若沒大人栽培,下官也進不了理藩司呀。”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林天奕本不應該拒絕,但林天奕面露苦澀,說道:“三位,真是不巧,世子交代了些差使,要去城外,改日,改日再敘。”
正說著,林天奕家的管家駛來了馬車,林天奕開車門進去的時候,露出了裡面各色禮物,多是些女人喜歡的綢緞、胭脂之類的。
“哎,林大人真是長情之人,進京十幾年了,這回一次歸化城還不忘當年的舊情人呀。”
“徐大人,這便是你的不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嘛,當年林大人也是風月好手呀。”
幾個人開著上官的玩笑,各自上車離開了,渾然沒有發覺,林天奕的馬車進了一處巷子,再出來的時候,裡面已經換了一個人。
醫院病房。
阿布鼐在昏昏沉沉中醒來,他感覺陽光有些刺眼,但是全身都是死沉死沉的感覺,根本抬不起手臂去遮擋,阿布鼐最終選擇了放棄,忽然他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還活著。
半個月前,他被人暴揍了一頓,造成了內傷,其中劇烈的撞擊讓腦袋一直處於混沌狀態,他費力的回憶著,大批的記憶像是決堤的洪水一樣從腦海深處湧出來,記憶之中是被那群暴民胖揍的痛苦,運送到歸化城的顛簸,還有順著管子流入體內的有些發燙的馬奶,最關鍵的記憶來源於孫東符,那張看向自己的臉非常平淡,眼睛裡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有些不屑,然而他的一句話卻讓自己如釋重負。
“你不會死的,但是以後若再胡作非為,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絲毫不顧及自己是他舅舅的事實,也沒有顧及孛爾只斤氏的顏面,但當得知自己能活下來的那一刻,阿布鼐感覺到仍然是慶幸。
“你醒了?”病房裡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阿布鼐感覺有些熟悉。
他費力的睜開眼,想要去看,但是眼前卻是一片白光,嘩啦一聲,窗簾被拉上了,簾布造成的陰影裡坐著一個瘦削的男人,他正捧著一本書在那裡看著,神態閒適,動作優雅,阿布鼐終於看清楚了那張臉,是林天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