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瞬間的猶豫,楊廣明立即就同意:“明兒我請來給王爺看。”朱宣淡淡的一聲“嗯”從書案後傳出來,眼前的這個小子膽子是大,一個人跑來京裡,可是隨身沒有信,南平王沒有這麼做,但是有人走在前面這樣做。
喊來朱壽引他重新出去,朱宣負手走出來,在院子裡的梧桐樹下站上一會兒,這才往房裡來。未及進院子的時候,就聽到一陣簫聲,朱宣有了笑容,胖兒子學上幾個月也能吹得順溜了,可是聽著吹來吹去,簫聲嗚咽本就有些哀怨,這一會兒聽起來更象是如泣如訴。
生疏的胖倌兒也能吹出來這樣的情緒,朱宣趕快走進來,廊下坐著聽的是妙姐兒,九月院子裡有秋風,聽人備感秋涼,朱宣走過來握住妙姐兒的手還算溫暖:“晚上起風房裡去才是。”
有氣無力的妙姐兒對朱宣強打起精神道:“兒子多了真操心,我要生個女兒。”身上披的一件紅色繡百蝶穿花的外衣被朱宣緊上一緊,妙姐兒才告訴朱宣:“胖倌兒吃這樣的虧,一直就在心裡悶著呢。下午你不在,他讓人找了會簫的幕僚們一個一個吹給他聽,聽到這一段,現就學會一點兒,你聽聽他吹的,一定是打疼了他。”
朱宣柔聲先安慰妙姐兒:“你進房裡去,我來和他說話。”把妙姐兒扶起房裡去,朱宣往胖倌的房裡來。院子裡的秋風吹得樹葉輕響,兒子吹這樣曲子,朱宣進房以前先是掛上笑容。
進來就看到房裡窗前坐著的胖倌對著月亮正吹得起勁,小孩子心裡不高興,不管是什麼亂吹一氣,以前不高興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是藉著簫聲人人都知道,朱宣對胖倌道:“打不過十幾個人你就不高興了,以後上戰場是要丟人的。”
胖倌住了蕭聲,對朱宣道:“父親怎麼知道我不高興?”朱宣忍不住一樂,什麼也不懂,看到鼻菸壺裡面能畫畫就跟著學好玩,聽到蕭聲一時動心就跟著學好聽,其實還是個不明白:“你母親可不能聽你這樣的簫聲,她聽了正在難過呢。”
看著胖兒子悶悶不樂地放下簫管來,朱宣罵道:“沒出息,十幾個人你就不行了,”胖倌兒仰起臉來:“父親自己去試試。”
“過來,讓你看看。”朱宣對著胖倌招手:“書房裡去看看,看你還頂嘴。”父子兩個人往書房裡去,走在路上都不說話,一直來到書房院子裡,朱宣命朱壽:“喊上十個人來。”
不一會兒就都到了,胖倌兒坐在兵器架子上,胖屁股只搭個邊兒,看著父親站在場中,周圍是圍著一圈人。月下的朱宣手裡執著一條白蠟杆兒,眼角看看兒子,今天要能把他興趣引過來,也算是我在他身上功夫就沒有白花,這一個孩子都扭不過來,妙姐兒肚子裡還有一個呢。以後還怎麼教兒子。
算是獨子長大的南平王是從自己幾個兒子身上好好學了一把,真是一人一個樣子,什麼樣的事情都能出來。
周圍的小廝們手上也都握著白蠟杆兒,聽著朱宣淡淡一聲:“過來吧。”一起往中間去,胖倌兒看得聚精會神,看著父親用手中的白蠟杆兒只是一撥,先就歪了幾根,不知道怎麼弄的,又倒了兩個,看得胖倌拍手叫好。
不自己試試就不死心的胖倌兒自己過來了,先撿起來地上一根白蠟杆兒在手裡摸摸看是真的,只跟著哥哥們習過武的胖倌兒是沒有幾天就沒有心思了,不是扎馬步就是踢腿,胖倌力大,跟哥哥們扳手腕全然不懼,所以不耐煩學。
朱宣月下含笑對兒子:“你來試試?”胖倌答應一聲,胖腦袋晃兩下,一手一根白蠟杆兒就過來了,然後小腿上著了一下,“撲通”一下坐在黃土墊就的地上。
“有趣,再來,”胖倌站起來,聽著父親笑:“兩根不夠你再拿兩根。”還不會使,就一隻手一根,這樣也不算倚多為勝。聽到父親這樣說話,胖倌索性扔掉一根,兩隻手只拿著一根就衝上去,結局是,再次坐倒在地上。還沒有近身就坐下來了,在白蠟杆兒的可打範圍之內。
如此這般摔上好些次,南平王才領著一身是土的胖兒子回來了,先吩咐跟胖倌兒的人:“弄熱水給他洗洗。”這才進房裡來看妙姐兒,依然是在尋思兒子,而且想出來不少主意,一見到朱宣進來,趕快迎上來:“教他弄個別的吧,彈琴也行,只是怕他彈多了手疼,徐先生說胖倌兒聰明呢,雖然坐不住,半個時辰還能哄得下來聽上課……”
朱宣樂一下,站著先解自己的外衣,雖然沒有一身汗,不過做父親的覺得累了,只想換過衣服趕快睡,對著面前促眉的妙姐兒道:“你別急,孩子慢慢就上正道,看你急的,肚子裡還有一個呢,胖倌要是料理不好,我還能當父親。”
手撫著肚子回到牙帳內的妙姐兒坐下來對著朱宣笑:“沒有表哥料理不好的事情,我不過是白上心不是。”
“壞丫頭,你有身子還要管家還有心思來取笑表哥。”朱宣笑著哼一聲,看著丫頭們打水過來:“我洗過再來跟你算賬。”對著一盆洗臉水的南平王無端嘆一口氣,跟兒子打交道比跟一切人打交道都要累。
接過幹巾帛擦著手,朱宣還得再問一聲才行:“去個人看看閔將軍,今兒月亮好,也別總是看個沒完。”對月傷懷落花有淚,南平王全部不喜歡,又不是個女孩子,文人墨客這樣放浪行駭也不好。
妙姐兒重新在牙帳裡睡下來,聽著外面朱宣交待人,只是笑得用絲帕捂著嘴,孕婦顯懷隨著肚子越來越大,以後是不能笑得太兇了,朱宣再回到房裡來的時候,看著妙姐兒紅著臉吩咐丫頭們取衣服來換,同時紅著臉看看朱宣,真是丟人,又溺到絹褲上了。
秋風轉涼隱然有北風之勢的時候,老侯爺要來問朱宣了:“不想你有些本事,”這是做父親的多少年不曾誇過兒子的話,就是打勝了也不過是幾句勉勵話,這一次老侯爺要來誇獎兒子才行:“胖倌這孩子竟然上了套,你是怎麼弄的?”
坐在書房裡的朱宣對父親要訴訴苦:“這不是天天想著法子讓他上正道嗎?”由小時候的爬樹鑽洞一直磨到現在,南平王覺得自己快被磨得沒脾氣了。
老侯爺看著兒子的苦面呵呵笑:“現在就好了,也可以給他請先生上學了,胖倌的事情我最上心。”
“沒有讓徐從安走就是為胖倌,”朱宣實話告訴父親:“他不高興是個人都打,現在又在學功夫,找一個文弱的先生只會被他打跑,就象鄱陽侯的小兒子一樣,打跑四個先生了,他要讓小兒子拜徐從安,我還沒有同意呢。”
這話聽得老侯爺很是舒心:“讓他和胖倌兒一起學吧,鄱陽侯的老侯爺也求我了,說要找一個打不跑的師傅,徐從安就最合適。”
朱宣笑著哼上兩聲:“一個籠頭上能栓兩匹烈馬嗎?既然父親也說,那就來吧,以後就熱鬧,鄱陽侯的小兒子自小就習武,胖倌是力大,天天要打架了。”
“我們都是走軍功的人家,怕什麼打架,”老侯爺來看兒子還有別的事情:“聽說章家的長孫要留在京裡,這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關心過孫子的老侯爺再來關心一下兒子,兒子孫子都操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