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大了,最要緊的就是前程與親事,面對傷心的方氏好笑固然是不對,可是妙姐兒不能不想一下,兩位弟妹倒都是母親,兒子們大了,先不考慮前程獨要把住親事,想來想去,更應該感念的是朱宣才是,在這個家裡先不考慮前程,全部是在倚仗表哥。
來看病人當然是讓她把話說到底這樣才能寬心,至於妙姐兒全沒有打算這一次再為方氏說話,是閔小王爺剛乾的這一齣子事情引出來的。
小孩子懂什麼,家裡長輩並不糊塗,訂什麼人心裡有數的很,你也來哭我也來哭,二弟妹是哭體面,這身子瘦的越發不堪,體面倒比身子要值錢了,三弟妹也為體面,學哥兒外面自己相中了,都有什麼帕子,妙姐兒再回想一下未成親前,朱宣揹著自己私自搜檢查房間,當時敢怒無處言,心裡也憂悶,現在想一想,表哥做事情都是事出有因。
病中的方氏因是病中,並不知道家裡現發生的這些事情,申氏房裡的事情更是上午才發作,就是青桃這般愛打聽,也還不知道,所以這個釘子碰上去,方氏自己是事先不在意料之中。
想著自己病中再落淚不止,大嫂向來是心慈軟的人,總能打動她幾分,不想妙姐兒這一會兒正在心裡尋思,一回兒回房去,兒子房裡也要看一看才行,不順眼的東西也容不得。因此上對方氏也就快刀斬亂麻。
“哥兒們親事如何定,母親已經託了我,訂下來我再請二弟妹去看,”妙姐兒笑容可掬地對方氏道:“二弟妹現今是病中,不必為這事情尋思,難道是信不過我,還是病人多想一些,只是哭,不保養身子,家裡人都是掛心的。”
方氏一聽就愣了,也不落淚了,原本還有些挾病的心思一下子都沒有了,不顧自己身子強著再坐起來一些,對著妙姐兒直白白就說出來:“求大嫂疼我,這親事的事情……”
“你且將養著,”妙姐兒打斷方氏的話,笑容滿面地道:“你這病就是從體面上而來,事事想著違了你的體面你才這一病。”方氏面上一紅,覺得透體都是一顫。
妙姐兒含笑繼續道:“父母親尚在,不會看著哥兒們親事不認真訂下來,依我說,二弟妹不必多慮,不管是哪一個哥兒們訂親事,雖然二弟妹是在病中,也要先請二爺看過,再是我和王爺看過,最後請父母親看過,這事情才能訂得下來,不是草草一句話就可以訂的下來。”
這一會兒方氏象是明白幾分,趕快問道:“三弟妹房裡習哥兒訂親事,三爺可說過什麼?”看著大嫂點頭微笑,似有讚歎之意,象是覺得自己這才想起來:“當然是三爺對著王爺說過,這親事才訂下來。”
病中的方氏覺得身上的病一下子輕不少,精神頭兒多起來,此時朱明或是在,方氏定然是攢足精神和朱明來上一回。妙姐兒只是微笑,看這勁頭兒,這病就是挾病的時分居多。
“我是來探病的,再說下去象是我來添病的,”妙姐兒最後淡淡道:“就是一句話二弟妹要記住,這個家的體面得先在,才能有各人的體面,這樣的一個簡單道理兒,想來二弟妹也是會認字的人,應該是明白的。”
一個家這麼多的人,都有自己的私心,私心過重就不好,哥兒們親事也要先考慮到自己的親戚,自己的體面,來探病的妙姐兒今天是沒有客氣,家裡樣樣事情,真是豈有此理,我倒還沒有病呢,眼看著三弟妹也被學哥兒氣的不行,這一會兒讓人把學哥兒關在房裡,候著朱輝回來,又自己來回過大嫂的話,要攆了朱蘭芳不來往。
看著自己這些象是不中聽的話說完,方氏反而精神了,象是這些話倒能怯病一樣,妙姐兒眉梢猶有笑意,喚過方氏房裡的三個姨娘進來,當著方氏的面吩咐她們:“二夫人病中,房裡的事情你們謹慎小心才是,要什麼去回我,這是內宅,閒言莫入閒話莫聽,要我聽到的,我是不客氣的。”
雖然青桃是親姐姐,青杏也隨著秀柳的眼梢往青桃身上看一看,看的本來就臉紅的青桃更是臉紅垂首隨著一起應:“是。”偷眼看一看方氏的青桃,詫異地看到方氏並沒有為王妃這樣的話不悅,反而是在沉思中。
“你歇著吧,我這就回去了,”姨娘們聽王妃要回去,忙送到房外去,青桃是趕快先回到房中來,秀柳徐步進來後面心想,走這麼快好似鬼趕著腳一樣,剛才得王妃一句話,這一會兒就忘的快。
青桃是要趕快進來問問方氏,王妃都說了些什麼,不想一進來方氏正好抬起頭來:“給我拿衣服扶我起來外面坐會兒去,我要好起來才是。”
一聽就喜出望外的青桃這就去取方氏的衣服,服侍著方氏穿衣,歡喜不盡地道:“夫人要好起來,可就是天大的喜事才是。”
方氏咬牙道:“我再病下去,越發的什麼事情都要越過我的頭上去了,二爺什麼事情都自己當家,再怎麼樣,哥兒們親事也得問問做母親的才行,我又不是那不會說話的泥菩薩。”
這話聽的青桃皺眉道:“夫人這話罪過,太罪過了,”已經站起來的方氏正在穿衣服,也笑了道:“罪過不是,罪過一會兒我去上炷香去。”
一病至今的方氏打扮整齊,很有精神地扶著青桃到院子裡日頭底下坐上一會兒,看的一院子人都稀奇,王妃來倒似一貼藥,二夫人就好的這麼快。只有秀柳和青杏不說話,二爺也說過夫人這病來的奇怪,不想又讓二爺說中了,果然是有裝病的意思在。
一個上午兒子回家來,又會著公主和武昌侯把兒子一通教訓,再就回過太夫人和老侯爺,中午聽過申氏房裡的不順心事情,下午來看過方氏。此時徐步雖然不走快的妙姐兒在往兒子房裡去。
幸好是沒有從早晨算起來,不然都是不順心的事情,只有一件是兒子回來了,要擔心的是他以後還擰著。妙姐兒扶著銀文在這一片花紅柳綠之中,全然沒有欣賞的心情,只是想心事。
閔小王爺丟這樣一個人,在房中只是悶悶,哥哥弟弟不來這裡,就只能一個人坐著。想一回父親是沒有說要打自己,不過挨白眼兒更難過,還有母親不知道要幾天才能象以前那樣對自己。
很是不樂的閔小王爺一個人瞎想著,聽到房外丫頭們回話:“王妃來了。”又驚又喜的閔小王爺趕快出來迎接,看到母親仍是沒有笑意。
妙姐兒任由兒子扶著進到房裡,並沒有就坐下來,看一看室內美鼎精器,無一不是精美透著高雅,一旁黑漆小几上供的非檀非麝,卻是幾瓣香草,閔將軍取無花之豔麗有花之清香,此時在妙姐兒看來都是病根兒。
壁上一張仕女圖,衣袂飄飄當然是落shen。閔將軍看著母親只是在房中打量,先就慌亂幾分,扶著母親低聲道:“這,這是兒子畫著玩的。”
妙姐兒只是淡淡“嗯”上一聲,再移步到兒子房裡一一打量過來,這才重新走出來外間榻上坐下來,對閔將軍不容分辨地道:“我看著不舒服的東西多,我要打發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