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蠢才,豈可以用這話懈怠?”學哥兒是一聽頭就疼,小廝只能再嘟囔一句:“那小的說她是天仙玉人兒好了,天仙玉人兒難道不老嗎?”
頭更疼再加上哭笑不得的學哥兒回身怒目,現在誰都能來說我,長輩們是教訓,兄弟是規勸,奴才們是勸說,不就是為著一個女人?學哥兒就這樣和小廝拌著嘴兒才到朱蘭芳下馬來,猶有怒氣地看一眼跟的小廝,不是家裡人撐腰,這個奴才哪裡有這樣大膽。
想想家裡長輩,祖父母現在不管事情,祖父依然是不時問自己的學業,祖母依然是揹著父母親要給錢花,學哥兒也到了哄祖母錢花的日子,只是現在祖母給錢就要多看一眼,看的學哥兒心裡難過,哄祖母的錢有一多半兒還真的是到了籠煙的手上身上頭上,當然這一點兒朱蘭芳是不滿意的,只是哄母親的首飾,學哥兒卻還不行。
門前這才下馬來,門裡就有人歡笑道:“大爺來了。”這位三房裡的大爺覺得在這裡賓至如歸,丟下馬韁給身後的小廝,再瞅一眼他不再骨嘟著嘴,學哥兒這才往門裡進。
朱蘭芳還是離家前的一處小院子,夫妻帶上朱蘭芳的母親秦氏和女兒籠煙,一共是四個人,外面再就是四個下人。在房裡做活的朱蘭芳趕快出來,房裡只有女兒籠煙在,房子淺窄,朱學進去以後,朱蘭芳和秦氏就在外面廊下坐著,好在這天氣還不冷,倒也凍不到人。
籠煙坐在屋裡炕上,看著學哥兒進來只是抿著嘴兒一笑,再問道:“今天來的早,今天學裡放假?”
學哥兒是心裡折騰兩天,有一句話要來問清楚。進來看到籠煙似羞非澀的表情,朱學心中柔情上來,但是話不能不說,先就皺眉坐下來,象是心中有不少事情:“我約了郭世子,先來這裡看看你。”
自從學哥兒在家裡頂撞過母親申氏,象是這些天裡來唯一的一次這樣皺眉頭,籠煙心中猜測著,還是小心地問出來:“有什麼心事,敢是為了我又和家裡人吵架了?”
緊鎖眉頭的學哥兒一聲低嘆:“還提它作什麼,母親只是傷心,父親只是不高興,我都對你說過。”這話說的籠煙心中又是一緊,往外面看一看母親是在廊下坐著,都是母親打的好算盤,說學哥兒怎麼著好,籠煙心裡害怕的是王府裡會有人上門來吵鬧一通,讓鄰居們知道倒是不好。好在也並沒有。
“那你是什麼心事,倒是對我說說行嗎?”籠煙關在房裡,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只是知道這一次中秋王府裡照例是有家宴,往日還有親戚們來約一下一起去,這就沒有一個人來約。
看多了書,聽多了話,在家裡思慮幾天的朱學猶豫不止的看一看籠煙面上,心裡只希望她能過了這一關。對著籠煙的越發催問:“是什麼事情你這樣憂心?”學哥兒才狀似為難地說出來:“家裡說你我的事情可以,”
籠煙先是一喜,聽著學哥兒再吐出來一句:“不過是給我當姨娘。”這句話似房中一個炸雷,學哥兒目光如炬,只是盯著籠煙看,你願意一生一世不計名分地跟著我嗎?
父親也是個官員的籠煙姑娘要給人當姨娘,籠煙一動也沒有動地聽完,過上一會兒才慢慢問出來:“你有幾個姨娘?”
問的學哥兒心裡一涼,面色就淡淡了道:“我成親以前,房裡總要先放兩個,”籠煙紅唇裡算一下:“哦,加上我就是三個,到是不如四個的好,四四是如意的。”
學哥兒也冷淡地道:“我父親房裡就只有四個,做兒子的除非是沒有兒子,哪裡能越過父親去。”
對王府裡家事很是清楚的籠煙幫著學哥兒想一想道:“你以後的妻子至少要帶上一房來吧,這不就四個了。”
死死絞住絲帕的籠煙故作淡淡地道:“聽說你要訂侯府的姑娘,陪嫁丫頭不會少。”兩個人把這種慘淡的話一直進行到此,朱學突然心裡只是想笑,真情應該是花前月下相依偎,雖然說此種局面由自己而起,可是籠煙算的倒也清楚。
書上一生一世一雙人,對酒當歌,對月共賞,朱學只覺得是哪本兒書上寫成這樣,這書不好,親事是繁瑣到從說媒挑人開始,雙方家人互相打量,再下定比比家底兒,挑挑嫁妝論論聘禮,禮成以後過年多好些親戚,平時夫妻晨昏定省,上侍公婆下待弟妹,這才是成親。
籠煙此時也在想這件事情,世子成親,世子妃家的陪嫁倒走上兩條街,可以說家底兒都出來了,好在陶家是世家,不然的話只是姚大人也拿不出來。此時兩個人一個在想親事是什麼,成親以後其實要過的是什麼日子,一個在想我的嫁妝只怕一點兒,沒有幾抬才是。
抬眼看一看朱學,訂了侯府的姑娘,這就生髮了,籠煙慢慢才把手裡的帕子鬆開,對著朱學客氣地道:“倒是早回去的好,不是還要去侯府裡會人,”只怕是會姑娘才是。籠煙想想朱學今兒挺忙,先往我這裡來,再往侯府裡去,一會子去不去別的王府。
“那我先回去,世子在岳家住著呢,父親讓我多在家裡聽使喚,或許大伯父要我做什麼。我這幾天倒是不出來的好。”朱學今天是把戲演到了底,站起來對著炕上端坐不動的籠煙只是再看一眼,那身子依然是如平時一樣中看,學哥兒把袖中新為籠煙買的一個東西放下來,這才走出來告辭離去。
白雲蒼狗變幻間,不變的是這青山與綠水,朱學騎在馬上往鄱陽侯府去的時候,心裡也很難過,籠煙她,會變心嗎?世事經不起推敲,人也經不起考驗,只要存上一個考驗的心,其實自己先就不對,何必再問別人。
同朱學在王府門前說過話的朱睿徑直往父親書房裡來,他還覺得同父親在一起的好。朱宣把自己的書案讓給世子,自己坐在臨窗前的榻上,這是妙姐兒愛做的地方,正在一個人打棋局。
看到朱睿進來行禮,只是擺擺手:“新來的信,你看看,再念給我聽聽。”
不過是軍中的來往信件,朱睿一一念過以後,站在榻前對父親微笑道:“將軍們都想父親呢。”朱宣不領世子這個恭維,手舉棋子按在棋盤上道:“到想你的時候了,想我也沒有用,你母親說要在京裡好好玩,福慧也小呢,毅將軍成了親,媳婦兒要留在京裡,我哪裡時間去軍中幫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一句奉承話引來父親又要教訓,朱睿還是微笑著在榻前收起信來,舉起手指在棋盤上道:“在這裡是一個劫,”朱宣失笑,往窗戶上看一看,日頭大亮光兒,也不好說自己眼花了沒有看到,只能對著兒子笑一下道:“我這是打幾局,候著武昌侯的,看來同他下棋倒要帶著你去才行。”
同兒子這句玩笑話才說過,外面就有人進來,朱小根先進來回話道:“時將軍到京裡了。”朱睿很高興,對朱小根道:“領他進來。”再對父親恭敬地道:“這是今年軍中各項繳獲給父親送來,請父親賞收。”
頭也不抬的南平王還在聚精會神打自己的劫,剛才是天光晃到棋盤上看成一個白子兒,總不能一下子就老得這麼快,精神依然是百倍的朱宣眼睛只是在棋盤上道:“這次就算了,以後你自己收著吧。”
“是,”朱睿覺得肩膀上這擔子象是又要重一些,父親時時要有諸事不管的事情,世子覺得在軍中要操心京裡動向,還在關心封地上官員,三處一起用心思,一下子壓過來倒是有些力不從心,不過是高興的,父親這是相信我,才會這樣。
朱睿仍在同朱宣說這一次送來的東西:“兒子是軍中回來的,一到封地上就同媳婦起程,是以這東西是命時永康隨後押來的,讓他算著日子趕來,在京中過中秋節吧,裡面有不少珍玩,朱毅要成親正好是可以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