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兩口粥,妙姐兒對如音道:“喊柴氏過來,”病榻昏沉中,妙姐兒還記得柴氏在身後喊冤:“……逼人一死守節,只為了家裡幾畝薄田……”
“是不是再好兩天再見?”如音看著王妃兩頰仍然是嫣紅,提醒一句:“勞了神思,更是好的慢。”
妙姐兒揉揉額角,上前扶著她的卻是縣尹的女眷,對如音道:“先把這件事情瞭解,我也可以安心養病。”
片刻以後,柴氏被帶進房裡來,看著床上這一位嬌花軟玉一樣的夫人,病態之中雙頰有若胭脂,更是讓人憐愛。
都是女人總要明白幾分苦處吧。柴氏跪下來把前情說一遍,說到動情處,房裡人人落淚,就是申夫人一直以申老爺的道學為傲,也是用袖子拭淚不止。
妙姐兒靠在如音身上,這才勉強撐著把柴氏的話聽完,用手裡的絲帕掩口輕咳幾聲才道:“今年死的說有四個守節的人,你知道情況嗎?”
申夫人這才收起心裡的同情,擔心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柴氏,報上來的這幾個節婦都是申老爺自己看過的,申夫人不能不用眼睛看著柴氏,生怕她說出來不中聽的話來。
“申夫人,”沈王妃不得不把她打發出去,也交待她一件事情,看著申夫人在床前躬立,妙姐兒緩慢地道:“我要見董姨娘,請你把她帶來見我。”
申夫人身子一震,這件遲早要來的事情總算是來了。以前慢待申氏,早就不只一次想到申氏會做點兒什麼,不想今天還是來了。
床前站著的還有縣尹的夫人和小姐,妙姐兒也打發出去:“你們也出去吧。”房裡只餘下坐在床前的如音,一身痠軟得坐不住的妙姐兒斜倚在她身上,這才命柴氏道:“你如實地說。”
柴氏這才敢大膽說出來:“有兩家是貪圖一年五十兩銀子,還有一家是秀才門第是自願的,一家是逼死的。”
說完以後,柴氏偷眼看一看王妃,看著她噓唏不止,然後又問道:“女子在家裡,難道不能維持生計,無力不能種田,別的難道也不能做?”
柴氏一一回答過,這才被打發出來,走出房來看到有兩個婦人在房外候著。“娘,”是柴氏的女兒一直在院內玩耍,這一會兒跑過來:“咱們可以回家了吧,不過家裡死了人,我怕。”
“走吧,咱們可以回去了。”柴氏懷裡揣著王妃賞的十兩銀子,覺得有幾分底氣,一文錢難死英雄漢,如果有錢哪裡不能呆。
走出縣衙往家裡走,倒有幾十里路,剛走到田埂頭上,呼啦出來不少人,一個一個手指著柴氏罵:“你這個不死的女人,你守著田你自己能種還是能收,你去死有什麼不好,銀子我們不用你的,留著給你妞兒給後當嫁妝。”
袖子裡有錢,家裡又死過了人,住著也害怕。王妃一走,自己就成這些人的仇人,就是族長一家也容不得自己。
知道這些人都是族長讓在這裡等著的,柴氏一向就潑辣,護著女兒也回罵:“王爺王妃還在城裡呢,讓我明天就去回話,你們現在就想把我害了嗎?明天王妃讓我去給她煮粥呢,見不到我,你們還有命嗎?”
烏珍站在不遠處的樹後努力的皺著眉聽懂這樣的吵鬧,這個時候烏珍發現自己的漢話學的實在是不好,只是知道那些人在吵架,說的話快一些再加上鄉音就讓烏珍大為惱火,怎麼我聽不明白呢?這可怎麼回去回話。
衙門裡,縣尹的女眷和小姐們也正在對著王妃在辯解,一個一個都是客氣地解釋:“鄉下人圖錢的居多,已經問過那一族的族長倒是個明白人,家裡的小子糊塗也是有的。想來和柴氏以前有過節,才會帶著人上門去鬧。”
縣尹的小姐說話更為有趣:“王妃想一想,他們並不知道王爺王妃在,去柴氏家裡還要帶上一幫子人,保不齊柴氏有一些不尷尬的事情在,逼死一個女人何必要這麼多的男人去呢?”
話說得乾淨之極,為什麼帶那麼男人去,當然因為以前有不好的地方……沈王妃看著這樣的芝麻小官的女眷說話如此有趣,對著這樣一番話來辯解,倒象是柴氏有不對的**。
夫死再嫁難道有錯?忍著頭疼還要聽這樣的話,沈王妃不客氣,扶著如音的手道:“我累了,明兒再來說吧。”然後目視剛剛進來的董姨娘道:“明兒你再來看我。”
這就算交待完,然後睡下來。女眷們這才出去,走到門外各自埋怨地看著對方,縣尹的女眷看著申夫人,兩個人總是認識,心裡都有想法,此地節孝一向是縣官的官聲,齊刷刷一排貞節牌坊是歷代縣官的得意之處,如果沈王妃一下子翻倒過來,這塊好看的布就變成一塊破爛的遮羞布,只怕還遮不住羞。
申夫人更為惱火地就是,申氏嫁到王府去,這體面應該是自己的,王妃指名要見董姨娘,當著這些人的面讓她覺得面色無光。
房裡的妙姐兒更是氣惱,官官相護,你護著我,我護著你,縣官治下用的到一方族長,所以想辦法把柴氏抹黑,這些女眷們真是讓人可惱。
然後更受不了申氏,步步跟著董姨娘,其實妙姐兒只想單獨把銀子給董姨娘,僅此而已,偌大的社會現象都改變不了,也不想把別人家裡的嫡庶關係弄亂掉,不過就是為完成申氏的相托,申氏重點交待的一句話:“請大嫂幫我單獨交給姨娘。”
這樣一氣覺得頭疼好上幾分,妙姐兒決定和申夫人耗上了,你不讓我單獨見董姨娘,我就天天讓你送董姨娘過來。
今天有縣尹的女眷們在,不好再交待申夫人出去,這樣交待也擔心申夫人回家後會難為董姨娘,或是引起妻妾新的矛盾,如果申夫人能明白一下,讓董姨娘單獨留一會兒這樣不是更好。
一聲輕輕的嘆息,沈王妃思慮過這些事情以後,才覺得頭更疼了。朱宣近晚上時才進房裡來,關切過妙姐兒的病情,看著她病中通紅雙頰,還只記得交待一件事情:“淋雨生病只是偶然,以後表哥出門還是要帶著我。”